在深海资源这样偏门的公共选修课上遇到白金完全是不谋而合。第一次上课之后,老师要求我们自愿分组准备课题分享,整个课堂里熟悉的人没几个,我和他自然成为一组,再后来就每次上课都坐在一起了。因为是晚上的公选课,所以基本也懒得听,课上经常在写白天没完成的作业,课间就神侃闲聊。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搞清楚他之所以学号9开头,是因为他是另一所大学委托科大培养的学生。
有一天白金给我打电话讨论课题分享的事,后来聊着聊着一不小心就过了晚饭的点。我说,“你看,你话太多了,把晚饭都错过了。”他说,“那我们到西门外的麦当劳吧,我请你吃晚饭,吃饱了再接着聊。”我确实饿了,就和他一起去了。在麦当劳,聊起学习成绩的事,他说“虽然我现在是倒数第一,但我这学期一定要进步,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我争取,哪怕是个倒数第二我也无所谓。”我听着他说的话,心里暗暗佩服他,哪怕是倒数第一,也一点都不气馁,也没有放弃前进的目标。 又得知他的妈妈和我父母一样也是老师,感觉距离又小了那么零点零一毫米。 又聊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感觉话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收都收不住。
等我意识到该看看表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我第一次发现两个人聊天竟然可以如此舒服,滔滔不绝,真的会忘掉时间。晚上十点半西门外的麦当劳,橙色的麦当劳,仿佛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橙色中欢笑着,忘掉了时间。 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聊的很开心,感觉意犹未尽。”他说,“来日方长,改天再聊。”
科大鼓励学生多听讲座,讲座必须刷满十次才可以毕业。我是很喜欢听讲座的人,很快十次就刷满。刷满之后再听讲座,就开始帮别人刷。有一次,室友晓冰想去听刘惠璞的讲座。我当时不认识他,有点好奇这个人,所以就决定和她一起去。我问白金需不需要我顺便帮他刷讲座,结果他说他也想去,我们三个就一起去了。听了讲座才知道,刘惠璞是科大03届毕业的校友,聚美优品的副总,非你莫属的嘉宾。他口才很好,不愧是科大当年的金话筒得主,说话诙谐又不失真诚,有两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第一句是:毕业之前,一定要和你喜欢的人表白;第二句是:谈了四年恋爱分手的,都相当于离过一次婚。当时我既没有想和谁表白,也没有谈过恋爱,更没分过手,但这两句话始终没有忘掉。我不知道那次讲座,坐在我旁边的他,记住的是什么。
大二这年,有个在上军校的高中同学,几乎每周都会寄信过来。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说没有。大概军校的生活太寂寞了,也不能经常玩手机,所以他得知我没有收到过纸质信件以后,就开始给我写信,每次都是讲他做了什么,想了什么。有一次还讲了他的感情史,当年还没谈恋爱的我听他说这一段段,感觉他谈恋爱可真随意。虽然每周都能收到信听着像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当时我并不明白他不喜欢我还天天写信的意义是什么,而且当信攒满一盒子,我对下一封信已经不再满怀期待。倒是辛苦了姜磊,他是生活委员,负责送信,每周都得去信箱给我取信。把信给我的时候,他总夸张的叹息说,唉,金爷又要伤心了。
校园主持人大赛决赛的那天,我下课和晓冰去七斋领票,刚好遇到白金和姜磊还有其他几个男生往宿舍走。他们听说我们要去领票,就和我们一起去凑热闹。到的有点早,就在二楼的休息区坐下来闲聊。大家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姜磊从包里拿出一封新的信递给我,故意压低嗓门却又声音大到每个人都听得见,说“凯哥你男朋友的信又到啦”。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男朋友在哪里呀?也不介绍一下,我们都不知道是谁呢。”我笑着说,“快别听磊哥胡说八道了,我怎么会有男朋友呢?天天被你们凯哥凯哥地叫,要找也得找个妹子呀!”姜磊看了看坐在窗台上的白金,说“我好像听见白金心碎的声音啦。”看了一眼白金,他正尴尬地笑着,然后我皱着眉头把信收起来。
第二天主持人大赛,我们大家都坐一起,比赛很精彩,看到十点突然想起还有些明天要用的东西没有去打印,害怕再晚了打印店要关门,就准备提前离开。白金看我要走,他说大晚上的陪你一起去吧,所以就一起出来了。
正是十一月份银杏变黄的时节,外语楼旁的银杏路上景色醉人,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驻足流连。因为已是夜里十点,路上行人不多,很清静,暖黄的灯光点亮暖黄的银杏,光与影错落有致,我和他并肩走在满地暖黄的落叶上,有那么一秒钟感觉很美好。我们都安静下来,但又害怕冷场,低声说着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那条路其实很短,大概只有二十米左右,恍惚间却感觉时间凝固在那里,我们会一直并肩走下去,我甚至想他会不会不小心就碰到我的手。但其实几分钟之后,我们就拐到另一条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俩似乎都轻轻舒了一口气,又开始像平常那样轻松愉快地闲扯。
十一月底的一个周末,我在逸夫101自习,碰巧遇到了姜磊。我是很专一的人,从大一开始就喜欢在101或者102自习。因为姜磊和白金算是我在班里最好的哥们儿,下午我发QQ和白金说,我们都在101自习呢,你也来吧,顺便帮我带个木糖醇,葡萄味。没过多久他就带着木糖醇来了,是草莓味的,他说没有葡萄味了,就买了这个。谢过他,我们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他看了一会儿书,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就说困了想回去,我和姜磊都鄙视他,他还是回去了。这天晚上碰巧有月食,自习到九点多,姜磊说我们一起出去看月食吧。我就给白金发QQ说我俩要去看月食,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去。他说他在听讲座,坐在里面不方便出去,让我俩去吧。那好吧,我和姜磊一起往操场走去。在操场上又遇到了其他几个男生,大家一起仰着脖子看。操场上看月食的人好多,视角并不好,而且只是个偏食,又和他们聊着天,还感觉少个人在,都没什么心情仔细看月食。天气已经变冷了,我们在操场呆了半个多小时,月食消失了我们就散了。
回到宿舍,感觉自己有点感冒了,发了个状态,姜磊在下面留言给我道歉。我正要回复,电话响了,是白金。他连珠炮似的问了半天,“凯哥你是感冒了吗?有药吗?发烧了吗?”我说,“还好,就着了点凉,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没事不用吃药”。然后他说,“那你早点睡吧,别和磊哥瞎聊啦。”我心里一乐,说“管的挺多呀,晚上叫你一起看月食也不出来,现在又这么说,你是和磊哥闹别扭了吗?”他说,“没有啊,你病了得多睡觉呀,快休息吧。”“好吧,谢谢关心啦,我去睡觉了。”
十二月份,四级考试就要来了。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复习英语,白金给我发短信问我物理实验报告有没有写完。我说写完了,他回我,“那你能不能现在给我送到逸夫806,我急着写作业明天要回趟家”,于是我就去给他送实验报告。他拿了我的报告一看,写了这么多,感觉一时半会儿也抄不完,就说先回宿舍吧,回去再抄,顺路把我送回去。我俩一起往宿舍那边走,我问他回家干什么?他说回去考四级,因为学籍在老家的大学,所以得回去。我问他明天几点的车,他说八点多的,打算六点就出门。我问,“那作业写完了怎么交?要不要我帮忙,明天早上把作业给我?”因为他学号特殊,所以他和我们班里其他同学不住一起,一个人和其他专业的同学住在九斋。他说,“那太麻烦你了吧?还得大早上的起来”。“客气什么?没关系,就这么定了吧。”他同意了,谢过我之后和我再见离开,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上我没到六点就醒来穿好衣服等着他喊我下楼。等我下楼的时候,发现宿舍楼的门还没打开,冬天第一次这么早下楼,我没有门禁卡不知道怎么开门,只见白金趴在楼门上比划,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门口吧台上有一个杆上面粘着一张卡。我拿起来拍在门禁的地方,门啪的一声打开了。我走出去,他递给我一沓纸,说“辛苦了,凯哥,天冷快回去吧,回去再睡一觉,我先走了。”“好,路上小心啊,再见”。我走进宿舍楼,透过玻璃门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心里泛起一丝怜意。
返回宿舍,也没什么睡意了,就坐在书桌前准备学习。翻开书却看不进去,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眼前。七点一过,我就给他发短信问他到车站了吗?结果他告诉我,看错票了,走错到北京站了,正打车往西站赶呢。他的粗心赶跑了他的背影,我也替他着急。直到他告诉我上了火车,我才放下心来。
他坐的是硬座,要将近十二个小时才能到家,我一边看书一边和他聊天,那一天几乎在宿舍保持着那个状态没怎么变。已经记不清当时聊了些什么,就记得在黄昏的时候,他说火车驶过草原,落日在草原尽头渐渐西沉,有一种悲怆苍凉的美,很震撼,真想给我拍个照片看看。我也想象着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希望亲眼一见。不过他后来似乎忘记发照片了。快到站的时候,我问他车上有没有美女,他说对面坐了两个,还问他是不是在和女朋友聊天,聊了一路。我问他怎么回答的,他说回答了是的,我不信,他说不信我打电话问问好了。我当然不会问。
印象中那天晚上好像又是月食,不知道那段时间怎么接连着出现两次月食,而且这次是月全食,姜磊又约我去看,我懒得出门又想起上一次的经历,就拒绝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金发短信和我聊天,没聊几句我就睡着了。他问我是不是睡着了,想着我入睡的样子,觉得一定很安静,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流口水。凌晨四点多我醒来,看着他在我入睡后发的短信,竟然又睡不着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天亮的时候打开人人,看到前一天晚上姜磊的留言,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困意的大脑,一下子清醒。
姜磊,我一直以来的好哥们儿,在人人给我留言,和我表白了。从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我表白,我甚至不知道他喜欢我。因为他经常开我和白金的玩笑,从吃瓜开始就打着白金的旗号,送信的时候他说白金会吃醋,我以为白金喜欢我似乎很大程度上源自于他。到最后,表白的却是他,而且他说从我一上大一开始就注意到我,本来他想在月全食的时候和我表白的,没想到我连这个机会都没给他。可能自己还是表现的不够好吧,也可能缘分未到吧。
我整个人懵掉了,姜磊是我的好哥们儿啊,他怎么会突然就表白了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如实相告,感谢他会喜欢上我,但是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希望还是先努力准备即将来临的考试周,等期末考过去之后我再做决定。 结果,姜磊看到我的回复以后,和我说“好,既然没有拒绝,那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每天都和你说晚安的”。还要每天和我说晚安啊,我无奈。
那天下午刚好有实验课,看到姜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有意想要避开他,避免尴尬。看着他心里很不舒服,我大概是真的不喜欢他吧,不然我怎么心里会有一丝愧疚。可我实在不想面对他,他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之一,我曾经和他毫无顾虑地聊天,可今天他站在我旁边和我讨论实验的时候,我甚至说不出话来。那节实验课,真的好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室友晓冰那天刚好有些其他不愉快的事,所以我俩跑到西门外的麦当劳去谈心。等我聊到姜磊和我表白的事时,她也很惊讶。她说我还以为是白金喜欢你呢,怎么变成了姜磊。我说我也以为是这样,可表白的确实是姜磊。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想面对他。苦闷的我哭了起来,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晓冰问,那白金呢?我想到他,就不再哭了,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我们两个人聊到忘记时间。我说感觉还好,聊起来总是很开心。然后晓冰说,我感觉你更喜欢白金。
原来我喜欢白金啊,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白金的,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承认我对他是有好感的,但我之前没有感觉对他和姜磊有什么不一样,一直以来我都是像哥们儿一样的喜欢和他俩插科打诨,今天才意识到,原来对他们两个人的情感是不一样的。既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必须和姜磊说清楚,不能再耽误人家了。和晓冰回到宿舍,我就收到了姜磊的晚安短信,我感谢他,也拒绝了他,希望他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说,今天上课时我的刻意回避也让他猜到了答案,他也不希望给我造成什么压力。不过既然我还没有男朋友,那他还是会努力的。我无奈。
晚上躺在床上,我思前想后,不知道该不该和白金讲这件事。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和他说了。他打电话过来,竟然和我说他感觉姜磊和我挺合适,姜磊是一个很靠谱的人,而且比他优秀很多,他之前就感觉到姜磊有点喜欢我,他注意到那天我收到信时皱眉的表情,知道了我不喜欢那个寄信的人,他分析给姜磊听,鼓励姜磊追我。所以周末我俩上自习他就回去了,看月食他也没有出来,就是希望姜磊和我单独相处,也希望我能接受姜磊。一开始我坐在床上听他的电话,后来我怕吵到室友,就跑到外面去听。我听着他的话越来越气,被气哭了,趴在宿舍楼道的墙上,拍着墙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你要希望我和姜磊在一起?为什么姜磊和你都要让我这么难受?我们不都是好哥们儿吗?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其实当时我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为什么表白的是他而不是你?
他不住的安慰我,“别哭了,被人喜欢是好事情,怎么还哭的这么伤心,都是好朋友,以后还是好朋友,快别难过了,明天还要考四级呢,回去好好休息啊。”后来我慢慢平静下来,挂掉电话回去躺下。结果半天睡不着,就发短信说,心情还是不好,可不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听听。其实发完这句话,我就睡着了,大概那天真的心太累了吧。凌晨四点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手机被他的故事刷屏了。他讲的大概是这样的故事:一个男孩默默喜欢一个女孩,但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女孩,希望远远守护这个女孩,在她需要的时候出来保护她,在她过得开心的时候在角落里默默祝福她。
看完这个故事,我一直哭到天亮。我给他回信息,那女孩想和男孩在一起怎么办?他很快就回我,不可以。我说为什么?他很久没有回我,我就藏在被窝里给他打电话,他接了,我问为什么不可以,他说“就是不可以呀,有差距啊。快好好睡觉,不然等下考试要犯困啦”。好吧,我挂了电话,想了半天有什么差距也没想明白,一个人继续躺在床上哭。到了七点多,必须起床去考试了,我的眼睛肿的像核桃,用毛巾敷了半天都下不去。当天的考试也发挥很糟糕,考试结束后一个人闷闷不乐,感觉这次考试要完蛋了。
白金是在考试结束两天后回来的,那天是2011年12月19日。他站在一斋楼下的时候,我是飞奔着出来见他的。看到他站在那里,大概因为坐了一夜火车,神情略带疲惫。他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奶酪、牛肉干等家乡特产,还有一盒葡萄味的木糖醇。他说,“那天晚上惹你哭了,对不起,今天晚上我请你吃肯德基吧”。我说好。
晚上我们一起去肯德基,他给我点了汉堡鸡翅薯条和橙汁。我们两个人边吃边聊,我见到他很开心,所以聊起之前那件事我没有再哭。他和我说,“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我是回族,又是委培生,是根本考不上北科大的差生,我们虽然都在一起上课,可我和你们有差距。就像这杯橙汁,你们都是有盖子的,走起来哪怕波折一点橙汁也不会洒出去,而我没有这个盖子,因为没有这个盖子,所以稍微不稳就会把橙汁洒出去。你现在应该明白我说的差距是什么了吧”。我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吃完饭回去,坐在桌前考虑再三,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我喜欢你,本来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喜欢我,现在我确定了。我知道你是有点自卑,觉得自己不如我们,但是其实你很棒啊,没有必要自卑,也没有配不上我。你应该勇敢地向你自己证明,其实你很优秀啊。”他回复我,“好了,你早点休息,你老说胃疼,改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胃。但我们不能在一起的。”我有点着急了,回复他“我今天不要谈看医生,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也确信你想和我在一起。你一再这样退缩,难道是要让我追你吗?我可不会像你那样退缩,想做的事一定会努力做成功的!”
这一次我等到他的回复,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感觉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他回复我,“我们必须要在一起,从明天开始我会为了我们两个人而努力”。
2011年12月19日还有几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我们终于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