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

      事实上，我与所要写的这位三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她只是我一位远房的三婶。

      这二十多年来，家里的亲戚朋友基本都在杭城打工，关系无论亲远，只因都是漂泊他乡，大家都走的比较近，故而关系也比寻常的远房亲戚亲厚一点。这位三婶与我母亲年龄相仿，时常来我家与我母亲唠唠家常。

      当我提笔写下她的故事时，她已离开这个世界快九个月了。

      之所以想写她，只因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实在是太多太多，而她的一生说不上多传奇，却也是充满了悲情色彩。

      九个月，对于某些人，也许足够让你忘却了，对于她，我们好多人却牢牢地记住了。譬如我的母亲，每每想到她都眼泛泪光，不断感慨她的悲惨命运。譬如我，很容易忘记一个长时间不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却怎么也忘不了她。

      48岁的年纪，虽说不是如花的年纪，却也是中年人的壮实期。无任何重大疾病，只因干活时从不足一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小脑死亡，就这么轻飘飘地随着深秋的到来，跟那些枯黄的树叶般，随风飘啊飘啊，最终化成一堆灰烬埋入了黄土中。

      听说，临死前，她已不会言语，不会思考，甚至大小便都无法自理，只靠着氧气罩维持了九天的生命。

      因着她与我母亲关系的亲厚，我得以知道她很多的故事。

      据说，三婶小时候因家里穷，父母把她送人了，送到了我们村，被我一远房的老爹（太爷爷）收养了。我这位老爹有一个傻儿子，他收养我三婶不是因为善良，只是为了给他儿子当媳妇，也就是所谓的童养媳。当时听到这个的时候我还是很震惊的，毕竟已经解放了那么多年，况且她也不是出生在旧社会的女子，怎的还要面临童养媳的命运。然而，在那个时候的农村，由于贫穷，这种情况还是时常会发生的。言归正传，那个时候的三婶才虚五岁，虽说能够知道一些事，但毕竟是小孩子，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怎样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从那以后，她就生活在这个日后改变她一生的村庄里，喊着养父养母爸爸妈妈，喊着那位未来可能成为她丈夫的傻大个哥哥。

      离开了自己的原生家庭，或许生活不再那么困苦，但毕竟是收养的，养父母也不可能还能照顾到她的内心，小小的人儿对于自己的父母还是想念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的懂事了，就算再埋怨父母，也知道怨不得父母，父母不来看自己，自己就回去看他们吧。好在养父母也并没有很忌讳她想回家看看的念头，很轻松的就知道了自己原来的家的地址。

        带着内心里的一点激动和忐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才发现母亲已经去世了，而父亲另娶了亲，还生了个弟弟。此情此景，十几岁的小小少女，内心无疑是痛苦的，母亲离世，没人告诉她，父亲再娶，依然没人告诉她，可见这个家真的已然将她当做了外人。她痛苦，她痛恨，可是又能如何？怪父母狠心吗？可是自己的生命又是他们给的，只叹自己命不好。

        默默地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已完全陌生的家，回到了那个还有一丝温暖的养父母家，至少在那个家里，诚然自己不是特别重要的，但是养父母也会对她嘘寒问暖，那个傻哥哥虽然傻乎乎的却对自己十分贴心，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已经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来到这个家的最终目的是嫁给自己的傻哥哥，曾经十分排斥这样的命运，此刻心里竟然释然了点，嫁就嫁吧，长得水灵又怎样，心里通透又能如何，自己的命运无法把握只能向老天安排的命运低头。

      如果事情的发展方向照常态下去，我会称她一声奶奶，而不是如今的三婶。

        也许是老天爷见她这般可怜，想要垂怜她，又或许老天爷是为了让她掉入另一个陷阱。在她以为自己这一 辈子就是守着二老守着傻哥哥过一辈子的时候，我的三叔出现了。

      在那个年代，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基本上是初中毕业就没书可读了，那个时候村里好多这样的孩子，初中毕业了，或者小学毕业了，在家混了几年，大家一拍即合准备出去闯荡闯荡。我那位三叔就是其中一员，他经常去三婶家玩，早就觊觎三婶的样貌了，做梦都想把三婶娶回家，又去老爹家怂恿老爹放三婶跟他们一起去闯荡闯荡，挣点小钱。起初老爹是不同意的，他担心自己家的这个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去外面会被人骗，加上出门的又大多是男孩子，怕三婶会吃亏。三叔就拍着胸脯说，放心，都是一个村的，您还是我长辈，我得叫您一声四爹（四爷爷），她是我姑，也是长辈，姑跟着我们我们不会让她吃亏了，她在家也帮不了什么大忙，还不如跟我们出去闯闯见见世面。同来的人都一起帮腔，老爹最终同意了。我想，如果老爹知道这一走，三婶这一辈子真的就只是他的女儿，他肯定不会让她去的。

      我的这位三叔，驼背、瘦小，其貌不扬也就罢了，他那个时候还患有乙肝。可就是这样的他，把我漂亮的三婶骗了去当老婆。

      十六岁的三婶跟着十八岁的三叔去了外面闯荡，十八岁的少年纵使看起来瘦弱却也是血气方刚，做什么都是凭的一时的热血，不计后果的只为自己心中的那点想法。二八年华的少女，春心正是荡漾的时候，又怎能抵挡住少年的甜言蜜语，心中又是诸多苦楚，眼前的少年纵然样貌丑陋了点，也不是理想中的良配，总好过自己那个傻哥哥。再说了，这少年郎对自己也甚是体贴，也是个知暖知热的人。一厢，少年的强烈攻势，一厢，姑娘的情窦初开，就这样，几个月的相处，十八岁的三叔“拐走”了自己十六岁的姑姑。

      三婶后来时常跟我妈抱怨，自己不知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了这么个不长良心的人，若是知道结果这样，当初就不该嫁给他。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万事都是无法预测，尤其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当初以为可以逃离嫁给傻哥哥的命运，整个身心都交给了带她逃离虎口的少年，又哪里去预想以后的事。

      事情已然发生，二人虽还是有点胆怯，毕竟这是乱了辈分的事，若是家中大人知晓，不知道还会引发怎样的混乱局面。然而我的这位三叔，人丑了点，可一旦决定的事任是九头牛来拉也是拉不回去的，一面劝说着三婶，一面剖析着其中的利害，最终还是让三婶的感情战胜了理智，来到了两家大人的面前，坦白了这一切。纵然，长辈们无法接受，这对他们来说是乱伦的事，怎么可以有长辈嫁给了小辈。可是抵不过跪在面前的这一对小情侣的强烈攻势，加上外人也都帮腔，毕竟三婶并非老爹老太（太奶奶）亲生，她最终也是要嫁给自己的“哥哥”的。老爹眼见无力改变，也确实不怎么忍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最终的结局是嫁给一个傻子，做人也不可太自私，不能只为一己之私，毁了别人的幸福。可是他也不忍自己漂漂亮亮的女儿就嫁了这么个丑陋的人。可是要嫁的人也算是家里人，对方的父母又来恳求，加上这一对人儿估计情到浓处早已将自己都托付了出去。罢了，罢了，老爹心一狠，嫁就嫁吧，嫁给眼前的少年总比嫁给自己的傻儿子强。

      两年后，十八岁的少女如愿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并与当年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大胖小子，四年后又生下了小女儿。凑成一个好字，三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差不多如意了。生活虽然清贫，可三叔对三婶也是真心的好，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许是心情开朗了，生活幸福了，婚后的三叔人也健壮了，就连多年治愈没有效果的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人人都说三叔找了个好老婆，为他生儿育女不说，还治好了他的病，连带着整个人都好看了起来。大家还都开玩笑说娶老婆娶漂亮的就是没错。

      小时候的我，因着三婶家的女儿根我同年生的，我也时常去他们家玩，那个时候看见的三婶总是笑眯眯的，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让人看了都觉得好开心。

      后来，父母去了杭城打工，我也不在家长待，就过年回家，去三婶家的次数少了，跟她家的两个孩子也渐渐的疏远了起来。

      再到后来，三婶跟着三叔也来了杭城，从来杭城到现在，三婶他们似乎是有用不完的好运气，每年都能挣个几十万，不几年，腰包就鼓了起来，老家的街上房子也买了，这边车也买了。照理说，日子不再过的紧巴巴，三婶也该轻松了起来。可是，她的生活却不如意了起来。

      每次三婶一休息，就会来我家，跟我妈诉苦，抱怨自己睡不了好觉，不能好好休息，抱怨三叔不懂得怜香惜玉，说生活富裕了，可她却觉得很累。

      我周末回去碰见她，我礼貌的喊她一声三娘（三婶），她会对我微笑，可是我却害怕看到那样的微笑。因为她的笑容里有太多的故事，那种笑没有力气，而且还是那么的不自然。每次看见瘦弱的她咧开嘴对我笑，我都会觉得她是撕开了自己的心在笑。所以每次我都是打完招呼后就去了楼上，听见我妈在抱怨我不懂事，听见她在为我开脱，听见我妈跟她说我跟她女儿现在都不说话了，一个村的感觉跟陌生人似的，听见她说现在的孩子都这样......

      后来，我从我妈口中得知，原来三叔总是骂三婶，每天干完活回家后三叔在家什么活也不干，吃完饭就躺床上看电视，说自己干活累着了。三婶白天跟他一起干活，晚上回来要做饭、洗碗、洗衣服，常常弄到十一点，却得不到三叔的一句安慰，第二天又要早早起床。后来三婶索性就不做晚饭了，这样俩人收工的时间更晚，回到家就去面馆随便下点面条或者炒点菜吃吃。俩人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吃点馒头就开工。

      很多人都问三婶何苦这样，她说她不想这样，可是三叔不允许，事情太多，做不完，三叔又不愿意找工人帮忙，只能起早贪黑。她说她每天早上想多睡一会，都会在五点多点就被睡不着的三叔给叫醒。三叔每天晚上早早睡下，早上睡不着就早早起床，他这一习惯害苦了三婶。

        很多个早晨，我因为早起上班，开门都能看见三婶蹲在我家门口啃馒头。明明那个卖材料的商店要到七点多才开门，可是由于自己睡不着，三叔就拉着三婶早早的来等候，运气好的时候碰到我爸妈起的早一点，她能进来蹭个坐，运气不好就只能等着，就算是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

      就这样一年365天，几乎每天这样的起早摸黑的干活，吃饭都是随便应付，三婶的胃出了点问题，人也开始贫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每天都说没有力气。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大问题没有，就是太劳累了，要多休息，可是三叔却不让休息，他觉得那一切都是因为三婶想偷懒才想出的办法说自己浑身无力。

      三婶说她真的特别希望下雨，因为一旦下雨就可以在家休息。可她每次这样说总会招来三叔的谩骂。

      休息的时候，三叔偶尔会跟三婶来我家聊天，三叔基本上都是聊一会就走，去找人打牌，留下三婶一人。三婶每次都让三叔陪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但从来都是未果的，就算是在我家，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三叔也是拒绝，说买菜做饭是女人的事，他一个男人凑什么热闹，说完就会离开，去找别人打牌或者是去看别人打牌。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三婶一个人骑着辆自行车来我家找我妈去买菜，后来在大家的再三劝说下，她的坐骑由自行车改成了电瓶车。虽然三婶家有轿车，可就算下雨，也不见三叔开车带三婶去买菜。

      我一直都认为三叔三婶会一直恩爱下去，毕竟他们是经过一些磨难才走到一起的。我也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就算没了当初的激情也该是平淡的幸福。他们还去拍了婚纱照，弥补了当年的遗憾，还极力拉着我的父母亲去拍了婚纱照纪念结婚三十周年，我一直想着能做出这样浪漫的事感情也该是深厚的。

      可是从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也许三婶的初心还在，可是三叔的估计早已抛却。

        三婶抱怨说，三叔变了，身上有点臭钱整个人都变了。以前三叔虽然懒，但好歹不会骂她。自从这几年挣了钱后越发对自己不好了，骂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其实对于三叔变了这一点，我们周边的每一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有一次在我家，三叔说等以后老了不干了，他肯定会跟三婶离婚，三婶说不要以为她乐意跟三叔过一辈子，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打死也不会嫁给他，她说除了她估计也没人会愿意嫁给他。

        当初，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两人的玩笑话而已，但事到如今，也许只有三婶说的是玩笑话，三叔却是认真的。

      三婶常流着眼泪说，她有时候真不想管三叔了，但她看见他一个人干活她又于心不忍，又想到两个孩子还未成家，只能一忍再忍。

      三婶在三叔身上看不到希望，就将希望寄托于一双儿女身上，可这一双儿女同样也是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儿子眼看着快30了，可每天把自己弄得跟女人样，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一开始处的好好的，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最后将父母钱骗到手之后又跟人分手。女儿么，天天逼着三叔三婶给她买车却不好好上班。儿女这样，三婶看了也着急，三叔又将这一切怪罪到三婶身上，说是三婶生的一对好儿女。

      可是我这三婶就是无法狠下心来，依然宠溺着这一双儿女。可是三叔又何尝不是？

      每天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我想她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吧。

      以前我一直认为三婶身材保养的很好，可是后来看到的三婶，已经不能用苗条来形容了，说是形销骨立都不为过。

      我以为，三婶会一直这样，一到休息就来我家找我妈聊天，她说每次跟我妈聊天后她的心情都会变好，她很庆幸还有这么一位嫂嫂还可以听她唠叨，陪她诉苦。可是直到九月的那一天，我周末回家才知道我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这满心怨气但一直忍气吞声的三婶了。

      三婶干活时从阳台上摔了下来，头先着地，送到附近医院，待了不到俩小时，转到了更大的医院。从上午十点等到下午六点才动的手术，若不是家人说快不行了医生都不会进行抢救。结果却是小脑死忙，无法治疗，让家人准备后事。

        没有人能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才48岁，一直辛苦的活着，忍气吞声的活着，还没见到自己的儿女成家，还没有享受天伦之类，就这么去了。

      从事故发生到死亡，只有九天时间，一切都是那么的快，快的让人无法相信。医生让去掉呼吸机，让她就这么去了，我的那位堂兄坚决不让，跟人吵了起来，他坚信他的母亲不会去，也跟三叔吵了起来，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父亲，因为是他，三婶才会摔下来，他说，如果他的母亲就此离开了人世，他会与他的父亲断绝父子关系。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在三婶手术后，父亲去看了三婶，说三叔哭的稀里哗啦，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两个孩子哭的以头抢地，三婶就那么平静的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任何的表情。父亲说，如果不是看见心电图还在跳动，他都以为躺在床上的并非一个活人。父亲也哭了，回来叙述的时候眼里还泛着泪光，母亲眼泪就没停过，还一直抱怨自己因孩子缠了身，无法去看望三婶，还在责怪自己最近三婶没来我们家她也没去找她。总之，三婶的去世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无法相信。

        三叔哭成那样，所有人都以为三叔会沉浸在失去爱妻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所以在三婶头七那天烧完纸屋（我们那边的风俗，死人后七天要用纸扎一个房子还有一些家具衣物什么的给地下的亡魂）后三叔就进入牌场这件事大家都选择了体谅他，认为他是悲伤过度无处发泄。

      所有人都在说三叔会痛苦个一年半载，可是大家都低估了三叔的自愈能力。半年不到的时间，三叔又回到了杭城，一切照旧，依然有说有笑。大部分人都愤怒了，觉得他不该这么早就忘记了丧妻之痛，但也有小部分人说，死去的人已经没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其实我认为后者说的很对，人既然没了，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下去，把悲伤藏在内心里，就算是为了死去的人也该好好的走好余生的路。

      三婶去世后的第五十天，所有人都愤怒了，包括那些曾经为他开脱的人。因为那一天，三叔领回来了一个女人。

      三叔去找自己的兄弟姐妹商量，所有人都反对。他们说，不是不赞成你再娶，但最起码要等个一两年，或者等你的儿子娶亲了再说。三叔说他等不了，说他儿子现在娶不到媳妇他不能也不娶。二叔一听，怒了，让他既然如此等不及怎么不去足浴房或者是按摩房。三叔让那女人住二叔家，说是怕人说闲话对名声不好。二叔说既然已经做下了这样的事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家没有地方可住人，要不让人走，要不住三叔自己家。二叔说这话以为三叔会乖乖的让人回家，结果却是三叔领着那个女人去他自己家住了七天。为此，兄弟两人闹翻了。

      大家以为这事就这么消停了，不料半个月后，那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来了，光明正大的住进了三叔家。这一次三叔没有跟他的任何兄弟姐妹商量。

      这一次，舆论一边倒，都在讨伐三叔，说他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原本对于这样的事，最该出来说话的是他的儿女，可惜，儿子已然跟他决裂，女儿已被他用三万块钱收买了。原本女儿也是反对的，后来三叔给了女儿三万块，女儿不再反对。这钱还是三叔把老家村里的房子卖了的钱，6万块。原本三婶还在时，说虽然街上买了房，但家里的老房子还是要的，她和三叔商量好了，等他们老了就回到老房子里生活。只可惜，伊人刚去，曾经一起许下诺言的人早已背弃。

      听说三叔对现在的女人可好了，女人洗衣服陪她洗，洗碗还帮忙，开着车带女人去买菜，晚上再也不随便应付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三叔还对外宣称这一行三人是自己三年前结的干亲（干儿子、干儿子媳妇、干儿子妈），现在只是来帮他干活。

      这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现在的三叔更加努力挣钱了，说是要帮干儿子还债。

      干活他依然会说累，但从来不骂现在的女人。

      二婶说，“谁都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得出来。”

      二叔说，“当初你也多次从高处摔下来过，怎么没将你摔死？”

        有人说，三叔命太硬，摔了太多次，一次问题也没有，偏偏三婶摔了一次命就没了，都是三叔克的。

        有人说，三婶就是被三叔折磨死的，如果不是三叔天天吵着嚷着不分昼夜的要干活，三婶也不会抓不住栏杆，实在是因为她太累了，精神恍惚才会抓不住。

      有人说，三叔肯定早就跟人勾搭上了，不然两人不在一个城市，怎么三婶才满七（七七四十九为满七），三叔就把这女人领回来了。

      有人说，......

      在背后议论纷纷的人太多太多，可是再多的流言蜚语也阻挡不了一个已经改变心意的男人的疯狂。从一开始的辩解到如今的不屑与人多说一句，三叔悠然的与人过起了平凡夫妻的生活。当然，三叔也不再来我家与我父母唠家常了，因他再不是从前的那个三叔了。

      从他拐走三婶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该知道这样的男人决心是有多大，一般的舆论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以前的三叔其实并不这样，难道真的验证了男人有钱就变坏的“真理”？

      诚然，三婶是个可怜的人，同时也是个可悲的人。可怜她年纪轻轻，吃了一辈子的苦还没来得及享福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可悲在于一直忍受的那个男人，在她走后的第五十天，领回来了另一个女人，还对那个女人百般温柔，对那个女人的儿子胜似亲儿子；她的可悲在于自己一直不去反抗；她的可悲在于对待儿女一直宽容忍让却不曾想最后女儿却屈服在了钱的脚下，儿子跟自己的父亲断绝了关系。

      三婶死后赔偿的28万元钱，不用说也是入了三叔的口袋。正如大家所说，什么都没得到，临走却为这个狠心的男人又挣了一笔钱。

      一直以为这样的狗血剧情只会出现在电视剧的情节里，可没想到竟然发生在我身边。

      收拾遗物时，三婶有一堆没有拆吊牌的衣服，还有好多的高跟鞋。三婶爱美，她周围在她这个年龄的人几乎没人会化妆，但她会在出门之前将自己打扮的很精致。这样一个爱美的女人，攒了一堆好看的衣服鞋子却一直没有时间去穿，这一次，是真的永远都没有机会穿了。

      自从三婶走后，我对她的记忆一直抹不掉。这样的女人，漂亮、爱美、善良、忍耐、不懂得反抗又过分的溺爱孩子，可怜又可恨。怜她劳苦一生 ，恨她一生不知争取。

      也许，离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三叔真的会和她撕破脸，还不如让一切都停在不可预测的未来之前。

        至少，从此以后，她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不用担心再有人来骂她了。

                                                                                                              写于2016年2月25日（缘于前一夜与三婶有关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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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忘记旧时光（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27052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