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士,全职妈妈,近四十岁,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小卓7岁,小女儿十八个月。张女士的丈夫从事金融行业,经常加班,难得教育孩子。
张女士几年前因为她儿子小卓的事情而来找我做心理咨询,当时,她的儿子七岁,上小学两年级了,她儿子会突然在课堂上站起来说是要背古诗,还有其他同学在玩的时候,他会突然跑过去把人家的游戏破坏掉。于是,老师把她叫过去说,你儿子都两年级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呢,你是要好好教育他一下了。
以下是我和她在某次咨询中的一些对话。我依旧记得那次咨询她是气冲冲的来的。
张女士:“陈老师,气死我了。今天我来之前和我老公大吵了一架。事情是这样的。早晨八点多,小卓跑过来到我们床上,要我抱抱。他爸就吼他,说他这样会吵醒妹妹。我就告诉儿子说,你轻一些,妹妹刚吃完奶睡下。儿子很听话的就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子翻了个身。他爸就爆发了,也不知道他是抽什么神经。一把就拎起儿子带到客厅去了。儿子开始大哭。我就冲出去和他吵。”
我:“您很愤怒,感觉他父亲一点也不关心儿子的内心需求?”
张女士:“是啊,他只知道早出晚归的忙工作。两个孩子都是我照顾的。尤其是老二出生后,小卓很多次都表现的很受伤,甚至问了我好几次‘还爱不爱我’?现在他倒好了,只是会说我太溺爱孩子了,都惯得任性的不像样子了。”(张女士说着都要落泪的样子。)
我:“嗯,您好像是很委屈,因为,您为了两个孩子是很用心的。您考虑到小卓的动机可能是,嫉妒妹妹现在可以占有你,甚至,会担心您是不是抛弃了他。这些都说明您很用心的去体会小卓的内心感受。不过,听起来好像您先生不是太赞成您的一些育儿理念?”
张女士:“是啊。他总是说,儿子太任性了,不能总是粘着妈妈的,这样长大了会没有出息的,还说我总是护着他,一点男子汉气概也没有了。我就不明白了,他平常都早上一大早就上学去了,就今天周末偶尔的跑来要我抱抱有什么大不了了,就成了“任性了”,就成了没有男子汉气概了。当然,我也知道男孩子要和妈妈分离,也担心什么“恋母情结”可是您说就抱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吗?”(张女士,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在等我的回应。)
我:(我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位女来访者A,她的儿子是十多岁,有天她推开儿子的门去取东西,无意发现踢开被子睡着的儿子竟然穿着一条她的内裤。另外,我也想起A是一个很性感的女士,她总是穿的很紧身的衣服来见我。从心理咨询的角度,这个时候,凡进入我意识的材料都可能是和当前咨询有关的,对分析当前咨询也都可能是很有价值的。)嗯,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对每个人的影响是不同的。我们先来具体看下,您和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您能在具体描述下当时的情况吗?
张女士:我,我先生睡在一个被子里。我女儿睡在我的右边。然后,我儿子跑进来,要我抱抱他,我就小声的告诉他不要吵。然后,我就让他钻到我被窝来,我是轻轻的掀开被子,尽量不让他父亲感觉到。
我:然后呢?
张女士:然后我就抱抱他,他也抱抱我就好了啊。
我:您是只穿着内衣吧?他也是光着身子?
张女士:嗯,不过,这有什么,他还小,我估计他也不懂什么的。
我:好的,在那一刻您可能是沉浸在一种母爱的欣喜中,可能蛮享受的,就仿佛眼前的儿子,依旧是那个多年前依偎在你怀中喝奶的小婴儿。(此时,我还是能回忆起A的性感。于是,我想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信号。也就是说,张女士很可能无意识的压抑了她和他儿子之间有“性的诱惑”的可能性。这也可能是我的直觉提醒我要想起过去那位A女士的原因。当时,A和我一起咨询了一年多,刚开始她的主述是自己感觉情感很空虚,人生找不到意义。她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端庄漂亮,她叙述的故事都是有关自己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而去帮助丈夫,她是一位无私的母亲,一个孝顺的媳妇,一个丈夫事业上的出谋划策者。而自己的丈夫总是忽视她的建议,总是出去应酬而冷落她,然后,她不知不觉的困惑于她丈夫的一个秘书,不知道怎么处理来自他的追求,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她要克制自己的情感。经过几个月的咨询,我慢慢发现我开始期待她的到来,在某些空闲的时刻,脑海中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我特别渴望自己可以帮助她,仿佛帮助她解脱了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开心。从专业的角度而言,我开始意识到我和她之间一定发生着什么?否则,为什么我会过度的投入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个咨询,为什么我失去了“无欲无求”的中立的工作态度。
直到有天她的有关她儿子穿她内裤的事情出现,我猛然醒悟,原来,在她端庄漂亮的一面,无私母性的一面和贤惠妻子的一面,以及渴望浪漫亲密感的一面,还有一个渴望性欲满足的女性存在。就仿佛“变脸”的面具一样,我长期以来一直在欣赏她的这四个面具,“端庄的妻子”“无私的母亲”“孝顺的媳妇”“丈夫事业上的合作伙伴”,而那一个“渴望性欲”的面具,却一直捕捉不到,或者说,她自己一直无意识的隐藏着这一面。说是她的无意识的隐藏,那是因为她的人格在成长中可能遇到了什么,导致她不接纳自己的性欲的一面。比如说,她的家庭文化就是女孩子要有内在美,任何的性感表达都是丢人和令人羞耻的。或者,她有一个自恋的母亲,她任何性感的表达都会激起母亲的竞争心和敌意。或者,她和她丈夫之间出现性问题,她没办法把性欲释放到婚姻中去。于是,性感成为一种武器存在于她身上,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去运用,随时可能差枪走火。
总之,她把自己渴望性欲的一面压抑的很深,以至于自己都触摸不到了。这时候,我明白她儿子为何要穿着她的内裤了,就和我为什么要在她离开了咨询室还总是会想到她一样。因为,我和他的儿子,都无意识中有些话没有对她表达,但是,这些感受已经被激发了,内心的情绪能量已经出现了,既然说不出来,也就是只有借着行动来表达了。就仿佛很多小孩子,他说不出他的感受,但是,他会通过行动来做给你看。他会通过抱你,亲你,来表达对你的依恋。他会通过打你,或者沉默,来表达对你的愤怒。通过哭泣,或者跑开来表达对你的失望。
也就是说,他的儿子通过穿她的内裤来告诉她,“妈妈,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中除了完美,还是如此的性感,但是很可惜,这一点我却无法和你讨论。”(试想,有些孩子,她的儿子已经青春期了,显然开始受到性欲的冲击,是可以对母亲说,妈妈,你是性感的。前提一定是,这个妈妈是接受自己是性感的事实的,这样的妈妈对于自己的性欲部分,不会被吓到,或者,感到很羞耻和罪恶感。当然,如果孩子可以这样用语言表达了,也就不需要用穿妈妈内裤的方式来表达了。)
同样的,我作为她的咨询师,花咨询之外更多的时间来幻想她。我通过这个行为来告诉她,“A,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合作本来都应该在咨询室内结束了。但是,我无意识的还感觉欠你什么,所以,我要花更多的时间来补偿你。那就是你给我的性感的感觉。”)
张女士:是啊。把他抱在怀中,我感觉这一生是那么的幸福,真希望这一刻可以拥有停留。
我:是啊,很温馨的时刻,假如,他不是七岁的话。
张女士:是啊,我也知道时间不饶人,他也开始长大了,但是,有的时候,我好像也很任性,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分析:
我和张女士的咨询中,跳出我和A女士的记忆来,那么多的咨询经验可以回忆,为何跳出A女士呢?通过分析,可能是和这两个咨询关系中都出现了潜藏的性欲有关。
对于和A的咨询,我的意识层面即理性层面即左半脑部分都在加工处理A是谁,她怎么了,她可以怎么办?我是谁?我怎么了,我可以怎么办?
我的无意识层面或者情绪层面或者右半脑部分却出现了被她的性感所激动的能量。我作为专业的咨询师如果不能让这种性欲的能量进入意识层面,并尝试着去理解和控制,那么,这种性欲很可能会干扰到我们的合作。比如,我表现出越来越期待她的到来,越来越害怕说一些客观但是可能她不喜欢听的话,因为我害怕失去她,然后,我会发现我对待其他来访者会不用心了。这样下去,我会无意识的又成为一个被她无意识性感控制的男人,如同她丈夫的男秘书,被迷的神魂颠倒。结局就是:我获得了性欲的幻想的满足,但是,也收获了事业上的失败,成为一个因为“任性”而失败的职业心理咨询师。
但是,假如我可以让这种对性欲的觉察,进入我的意识,那么,我就可以告诉自己:“哦,她太性感了,但是,我只是她的心理咨询师。要继续和她工作下去,我就要消耗大量心理能量来建立边界,来对抗她对我的吸引,比如我可以和她讨论性欲的部分,或者提高咨询费用。而这种讨论也会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性感其实一直在她的人生中起着作用,尽管她否认它们的存在,就好像她很少注意自己的影子一样。而且,这种讨论也会提醒她,她来找我也只是想利用我的专业知识来让她获得成长,而增加自己对性欲的觉察和控制,本身就是成熟的标志之一。”
同样的比喻来看,张女士意识层面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儿子,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性的存在呢。(就好像A,她也会意识层面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心理咨询师,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性关系的。)但是,她的身体层面和情绪层面有没有在和儿子的身体建立关系呢?(就好像A,总是穿着的很紧身的来见我。)她会不会把情感上的孤独,从老公那里得不到的爱,投射到儿子身上呢?也就是幻想儿子是自己的情人呢?(也就是A,她有没有在无意识的引诱她的心理咨询师呢?正如她当时在幻想和她老公的男秘书发展婚外情一般。)
更可怕的是,张女士的儿子他的身体在触碰到母亲的裸体时,也必然会左右脑同时加工,也就是左脑意识层面可能是,“这就是我要的”。但是,他的潜意识层面右脑感受到的兴奋,如何组织加工呢?
如果,张女士可以通过对他说“现在妈妈没穿衣服,不方便抱你,但是,妈妈是爱你的,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去吧,不用担心妈妈会抛弃你。”那么,他会放弃去拥抱妈妈的裸体,因为,语言可以代替具体的身体。此刻,如果我们把妈妈的身体象征为古诗,那么,小卓在课堂上,小卓突然内心感到这首古诗好棒啊,我要是能够拥有这古诗,那么,会是很快乐事情。这时候,因为,小卓有了很多次想抱妈妈裸体但是被妈妈用语言说服的经验后,小卓就明白,这首古诗成为内在语言后会一直在记忆那里,他可以下课后再念出来。
但是,如果,张女士,每次都用身体满足了小卓的这种兴奋。那么,这种兴奋感就有可能被加工为“这是妈妈的身体带来的感觉,这就是我要的”。那么,以后,无论张女士怎么用语言保证对他的爱,可能都无济于事。因为,小卓现在必须拥有妈妈这个身体,这个具体的东西,才能快乐。这也是小卓不能再课堂上克制自己的原因。因为,同样的道理,当上课时,小卓突然内心感到这首古诗好棒啊,我要是能够拥有这古诗,那么,会是很快乐事情。这时候,因为,小卓有了很多次想抱妈妈裸体并且也都实现的经验,小卓就明白,这首古诗必须现在念,否则,一会这首古诗可能就不在了,那么,快乐也就实现不了了。
这就类似于我作为咨询师,我需要把身体感到的性欲冲动的能量控制起来,接受自己和A咨询时身体是兴奋的,但是这种兴奋是可以用语言去理解,用语言去释放能量的。理性层面我明白,我并不能够去实现这个性欲,因为,这是现实,这是咨询伦理,也因为,治愈好她,她快乐,我也获得报酬让我自己的人生收获快乐获得价值感,将是更现实,更有价值和更快乐的事情。再通俗的讲,就是心中感觉,本能生出,好像河流,不让上流,就会下流。同样的道理,小卓也不需要每次都去抱妈妈的裸体,因为,得到妈妈的爱的保证才是目标,才是更快乐的事情。
否则,我的任性会摧毁我的事业。而A女士的任性,也就是她意识不到自己的性欲或情欲,意识不到自己可以从语言层面理解和控制自己的性欲或情欲,那么也很可能会导致她陷入危险的婚外情游戏而迷失自我。而张女士的任性,会导致小卓无法用内在语言来控制性欲冲动,从而,耽误小卓的人格发展,影响他的文明化和社会化,以至于心理适应低于同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