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洋人永远无法理解中国人的热情,中国人的热情,无分古今中外,也不论生熟亲疏。就算是一辈子生老病死都不离故土的人精,都很难分辨出一句普通的“关怀”,究竟隐藏了多少利益计较。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中国社会让人诟病的“不讲真话”,是饱受社会炎凉的国人,刻骨铭心地记着一辈子的。
“吃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好的?”
“没什么,就是吃了一顿饺子。”
“唉,我就很不喜欢吃饺子。”
这样简单的一段对话,问话的人,到最后心里很就会在想:这人太没有品味了,居然中午吃饺子,看来是穷的!
“吃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好的?”
“没什么,吃了一顿素的,最近有点胃不好。”
这段对话,当然也很正常,但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保不住跟你进行这段对话的人,心理又在想:德行,就知道作,还吃素,也没见你身材好!真是穷讲究!
“吃了吗?”
“吃了!”
“吃什么什么好吃的?”
“哦,就是吃了顿红烧肉!”
同样,你依然无法讨好,回答完毕,对方心理活动开了:哟,哟,瞧这穷酸样,吃顿红烧肉就了不起了,老子天天大鱼大肉,也没怎么显摆。
“吃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好的?”
“唉,哪有什么好的吃啊,就是吃了个外卖!”
你以为这样就不会遭遇腹诽了?错,保不准问话者在心里说,艹,老子又不跟你借钱,跟我哭穷干什么啊?
当然,如果仅仅是腹诽,人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不关你什么事。作为正常的社交活动,你完成了一次交流,展示了自己的礼貌,而不是拒人千里之外,这事,就可以抛诸于脑后了。
但问题是,在问话的人的记忆里,并没有忘记。不仅仅如此,可能过个一两年,你很有可能从另外的人嘴里得知,一两年前的一次短短的对话,居然成为了他人眼里的吝啬鬼、无品味者、奢靡者。
现实生活中,所遭遇的类似例子,太多,太多。
比如说,笔者的性格,在很多人看来,是沉默寡言的那种人。乃至于到现在,父亲打电话过来,还会说:只要关键时候能说出话来,平时不说话没关系。可以看见,在亲朋好友的眼里,我少言寡语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天地良心,我并非是不说话,而是很喜欢说话。真的聊起来,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完全可以聊个几天几夜不休息。但问题是,我在别人的眼里,确实是沉默寡言的。这似乎很难理解。
难以理解处,必有原因。
原因就在于,我认为跟一些人聊天,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当亲朋好友跟我聊天的时候,我很认真地接话,却总是第二天就遭遇到非议。比如,有很多次,亲朋好友问我: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我很认真地回答:我想做老师。第二天收到了来自于另外的人的“教导”:你别天真的,理想有什么用?能吃饱饭?很快,我就被大家认定为好高骛远。也有人问好,你初中毕业后打算做什么?我很认真地回答:我想读高中。很快,大家又开始说我不切实际。我很认真地回应,说我就喜欢读书,真的,我读一张纸片,可以读得很好意思。这下不得了,非常统一,大家都说我太高傲。
受到了这些教训,我决定我不回答任何类似的问题,哪怕是吹牛、开玩笑,也绝对不说任何类似的话。但是,很遗憾,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清高,不回答他们想知道的问题。但问题是,你们想知道的问题,我回答了总是能让你们找到诋毁我的借口,我为什么回答?
于是,我就顶着清高、老实、不说话的标签,努力而简单地活着。
大学毕业后,也更加是体会到了各种的酸楚。有些时候,在一家企业,跟某个并不算是太熟的同事,只是有几句可有可无的谈话,却总是收获到负面的评价。就连一句:“今天天气不错”,这样一句话,都可以让有的人记到一年以后,成为我人品不行的佐证。
这委实让人很无奈。
如果与人交流,所有的话,都会成为你人品的污点,在圈子里流传;不与人交流,不与人说话,同样也会被视为清高、高傲。有太多的人,具备长舌妇的天赋。所有的语言,包括平常的嘘寒问暖,都能成为背后攻击人的把柄。每一句话,在别人眼里,都可能别有意味。回答的中规中矩,说你平庸;回答的俏皮活泼,背后指责你幼滑;回答的苦恼,说你装穷;回答的干脆,说你装逼;回答的仔细,说你炫耀;不回答,你还高傲、看不起人。
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表明上的关心、交流、嘘寒问暖,实际上都是试图。试图是否有利可图,试探是否可以利用算计,试探你是否比自己好。一旦他们确定了答案,有了计较,你所有的语句,就成为了他们背后搬弄是非的武器,私人法庭的呈堂证供。
我们的孤独、寂寞,就这样如同跗骨之疽一般,怎么也无法甩脱。人生本来就烦恼重重,还要应对这些人的阴暗的算计。乃至于现在,我笑对一切流言,放任任何流言:你们玩儿得痛快就好!我说我该说的,说我想说的,我怎么开心怎么说。我不想说,谁也无法强迫我说;我说了,谁不高兴都无所谓。既然无论我说什么,都会有人不开心,都会背后说我闲话,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在中国最容易做的事,就是得罪人,只要活着,无论你活得好,还是不好,都会有人不高兴;无论你说什么话,怎么说,都会有人不开心。在中国,最不怕的也就是得罪人。14亿人口,哪怕我得罪十亿,不还有四亿人没有得罪?放心,不会有灭顶之灾。我吃我的饭,说我的话,你认为我得罪你了,你不开心,背后攻衦,干我一分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