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江春入旧年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王湾《次北固山下》

        一叶扁舟沉浮,载着游子的思念,漂泊。一句“客路”,如重锤落音,令人神思千里之外。

        那一夜,那位途经北固山的诗人,忽然惊觉了岁月倥偬。

        是青山忽然映绿了江水,碧波荡漾起了春天的气息,让敏感的旅途中的客人也被浸染一身春天的情愫?潮水涨了,似乎与岸齐平,放眼望去,一片水色潋滟,思绪也涨满了心怀,随着一江春水浩渺奔流。风似乎破译了诗人的心语,吹动着那叶孤帆,如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那些涌动起的轻愁,柔软了那些随时光增长的牵挂;又如轻轻的呢喃,读懂了披星戴月的疲惫奔波,慰藉了暗夜的寂寞孤单。春天就这样闯进了天地之间,闯进了诗人的眼里,闯进了诗人的心间。细细密密的,又似乎是一夜而至。

        那一夜,那位在春夜行舟的诗人,可能无眠。无眠,寂然,大概已物我两忘。而敏锐的诗人捕捉到了这天地自然的初生之象,描摹下最了不起的画面。

        于是,当那一轮红日,撕开清冷无边的夜幕,在青山绿水之间点燃黎明的微光时,恍若银瓶迸裂般,耀眼得几乎让人张不开眼睛的“海日生残夜”,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番壮丽和绚烂!春天的笑脸,就这样明晃晃,光芒万丈地降临了。不需要“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直白俗套,诗人就这样用一个“入”字,不容分说、霸气侧漏地把旧年残冬的灰色赶走了。天地,在一夜春风吹过已将迎来焕然一新。沉睡一冬的万物,将开启一段人生的的繁华。大概,还有第一声的啼鸣。于是,北飞的候鸟,将带去第一缕游子的春天思念吧。

        锦绣山河,天地入我怀抱,同样的游子乡愁,读王湾的《次北固山下》,竟恍然觉得张若虚的浩荡连绵,唯美灵动充满哲思的春江花月之夜,突然有了一个喷薄蓬勃的明天。胸襟如此,难怪唐末诗人郑谷说“何如海日生残夜,一句能令万古传”了!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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