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亲友群流出一组老家最近的风景照,又听到一位非常知心的姐姐唱《八百里洞庭好风光》,我的心都碎了一地。
我若说我的乡愁,也许没有人能懂。据说,一个人的胃口,习惯吃什么不习惯吃什么,八岁以前就定好了。可是一个人对故乡的记忆,从开始记事起,就深深印在脑海,流在血液,滋长在人心里了。
我总是没办法忘记妈妈的妈妈,我的外婆,她坐在朝南的家门口,那个大堤边,常常念叨几句话:南边的山上,树好多!吃的东西好多!桃子好大啊!毛板栗也有,也好吃……那就是她对家乡的记忆,她的家乡,是益阳,就是她口中的南边。南边,南边,她一念叨南边,我就知道她开始想她的家乡了。我们住在水乡沅江,是个一望无际的堤皖平原。外婆心中的故乡有山,有树,树上有果子……那是她最深的记忆。
我沿着外婆的记忆,想念着我的家乡。没有山的家乡,有大堤。堤外有树,就只有一种树,杨树。当蝌蚪在池塘边这里一窝那里一窝开始涌动的时候,杨树就开始开花了,毛绒绒的,地上到处都有。我记得那个时候,蒜苔抽苗了,好粗好香好甜,和腊肉一起炒起来,全世界都流口水了。我就是会记得,此时拖拉机会轰隆隆地响起,水稻开始播种了。严肃的父亲观察着稻草下面正在催牙的稻种,叔叔伯伯们开始挑着箩筐忙碌了……
当我看到菜市场里那些又小又蔫的很不新鲜的蒜苔时,我的乡愁就来了,挡不住的乡愁,像千万条绳索缠住了异乡的我,挣不脱,逃不过。遥遥千里,我似乎闻得见老家的油菜花香,那带着泥土香的味道,只有我自己知道。
思绪纷纷,走了又来,来了又走……谁的记忆里有这一幕:上体育课,老师吹一下口哨,宣布:捡柴!同学们一窝蜂冲出教室,跑到大堤外,踩过那些猪粪牛粪满地的草坪,在杨树林里找柴……一个小时差不多了,三三两两,同学们腋下都夹着一把干干的枯枝条回到学校,扔在食堂的井边……
那口井还在吗?那监督我们捡柴的老师还在吗?那条像长龙一样望不到头的大堤还在吗?多少次我梦回故乡,和儿时伙伴们欢乐的笑声响彻在树林里……
我说我的乡愁,谁能懂?
我想把他乡最松软可口的蛋糕带回去,可是,外婆已经不在了,那培黄土静静地立在田间,可怜的老人,她还在想念她的老家南边吧?手中的蛋糕,成了我的乡愁。
我想把更多好看的好吃的糖果带回去,可是,侄儿们已经长大离家了。邻居家的孩子都有生孩子了,他们也搬去了城里,成了城里人。我该转身去找谁来分享回乡的甜蜜?手中的糖果,成了我的乡愁。
我只好把我的乡愁带到大堤上,望着堤坡边野草青青,吹着从南边来的习习微风,牛儿安静地吃着美食,鹭儿调皮地上了牛背,它们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曾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的根就在这里,如今,我却一脸惆怅,遥望着这里发呆……人去楼空的老家,才是我最深最深的乡愁。
我那股由淡渐浓的乡愁,就是在这个快要消失不见的农村中,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膨胀——人不在,景依旧,处处空房诉离殇。一代过去,一代却不再来!当我远在他乡时满是思念,回到老家还是什么都找不见!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失落,也越来越浓烈……八百里洞庭美如画,真是一副遥远的画啊!有清清的荷塘,有呼之欲出的鱼网,有夕阳洒在水面上的点点金光,还有那高吭嘹亮回音久久不绝的渔歌号子 ——八百里洞庭是我家……那已不是我的家了,它已停留在记忆里,成了一副揪心的泼墨……
我若说我的乡愁,有谁懂我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