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石头枕 清明前,我们给故去已久的祖父、祖母扫墓。拔草添土后,四哥把将要火化的纸钱,统统拿到了偏向奶奶坟的那边说:“给死脑筋的老爷子少烧点,取一取他活着时在炕头堆放石头瓦块的傻病。”这话也似乎是说给我听的。 祖父是清末秀才。他一生教书,隐居田园。案头床前除了书,便是压书纸用的石头。我来世迟,没见过活着的他。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堂房中央供奉的小像框里,那个面容清瘦、精神矍铄、戴着一顶红缨秀才帽,身穿马蹄袖褂袍的老头便是。 数年前,我因头火盛常流鼻血,几剂草药下肚也未见好转。一天,又是恶心,接着便是鼻血横流,拿纸塞住鼻孔后,紫黑的血又从嘴里开花。无奈,便急忙跑到河湾里,捞起水直往头上拍,这才止住了鼻血。由于流血较多,很想在河边稍息片刻,却又发现有许多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顽石浸在浅浅的河水里。双手捞起一个,抱胸前细观,是一个色蓝如天,质底油滑,形似枕头的石头。显然,它是亿万年来,被黄河流水抚摸成的一个结晶体。我爱不释手了,抱回家日日夜夜枕用。真棒,鼻血没有再流过。且枕上它,我总觉得心静神清。于是,它成了我床头永久的伙伴。 一朝,大哥发现了我的石头枕说:“又是书呆子一个,老爷子以前的书堆里,也有一个石头枕头,老爷子还说:‘枕棉不如枕石头。’”我佩服祖父的敬业精神,爱读他遗留的佳作。大哥的话,使我对这个石头更难舍难分了。 教书十几年里,同行们每看见它,总觉得奇怪,都想探个究竟,多次,我笑而未释。 我所拥有的这个石枕,是孕育于黄河,被千百年的雪水洗养成的。光滑似玉,清凉如水。每每闭目卧枕,头下似有河流汤汤。它既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澎湃之声,也有主干博纳众流的淙淙清音,更有“逝者如斯夫”的喟叹。一句话,它将千载风月,万古亘通,使我彻底领悟到了祖父博大的胸襟与道德的高尚:那就是不希望自己有玉的华丽,只求有石的坚实。且这辈子枕着它,我不会被钱权所惑,继续苦教苦吟,直到白发皑皑,成巴颜喀拉山的雪! 图片发自简书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