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说:“大地上的一切都处于持续不断的流变之中,任何事物都无法维持始终如一的形态。”
还说:“灵魂,是人们唯一无法从我身上剥夺的事物。”
我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度过一生,然而现在还没有真正活过就即将死去。”
就这样,我在这世界上落得孤身一人,没有兄弟,没有近邻,没有朋友,没有社交,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他们对我而言,渐渐疏远、陌生,最后形同陌路,而这也正是他们一直想要的结局。那么我呢?与身边的人们和周围的事物脱离了一切关系的我,我自己又是什么呢?这是一个有待我去思索探寻的问题。
凭我的所见所识,怎么能够料想到有朝一日,我还是同一个我——过去如此,现今也是如此
个体会死去,但由个人组成的集体却不会消亡。
真正的幸福之源就是我们自身,如果一个人懂得如何感受幸福,那么旁人便无法真正使之陷入悲惨境地。
看到自己无辜而不幸的生命日暮西沉,纵然灵魂仍然饱含情感和生机,心田上仍然盛开着鲜花,但一切都已在悲伤中枯萎,在忧烦中渐次颓败。独自一人被遗弃在世间的我,已经感受到最早一场寒潮的冰冷。
在这世上都做了些什么?我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度过一生;然而现在还没有真正活过就即将死去。但是,至少这不是我的过错。如果我无法向造物主献上美好的作品——人们没有给我完成这些作品的自由——至少我还可以献上夭折的善意、美好却无果而终的情感,以及被众人所蔑视的忍耐力。
我一直痛恨暗影中的事物,对黑暗抱有一种天生的憎恶
一切事物秉承直率和坦诚的态度,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可恶的罪行,在我的同时代人看来,我恶毒又残忍,而他们眼中能看到的我的唯一罪过,就是不像他们一样虚伪又狡黠。
“学而不倦,不觉老之将至。”
从童年起就被卷入尘世漩涡,那时我就亲身体会到自己不适合在这世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永远无法抵达自己心灵渴求的状态。
而我呢,我渴望学习是为了认知自我,不是为了教育他人;
人应该做什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相信什么。面对一切不属于最基本需求的事物,我们的观念便是指导行动的标尺。
而且,在初尝名利繁华之后,我隐约感觉到,就算有一天我得到了自以为想要的一切,可能我也不会从中找到半分幸福的影子——我的心灵不明就里却热切渴望的那种幸福。
人的一生中充满了种种苦难的考验,这些苦难具体是什么样子并不十分重要,只要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好。所以说,苦难越是苦,越是难,越是层出不穷,懂得如何承受它就越有好处。在能够从不幸中意识到苦尽甘来的重要性和必然性的人面前,任何最强烈的苦痛都会失去杀伤力;坚信苦尽甘来,这就是我在之前的静默思考中得出的最重大的成果。
纯洁是我在逆境中唯一的依靠;如果我连这唯一强大的能力都放手不要,转而投靠恶毒的言行,那我会让自己的不幸加剧多少倍啊?要论学习毁灭的艺术,我很快就能赶上那些人,待到我成功之时,我给别人造成的痛苦难道就能将我从自己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吗?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这样做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好处。
拒不接受任何新的想法,就像拒绝致命的错误一样,所谓的新想法只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除了搅扰我的清宁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耐性、温柔、顺从、尊严和不偏不倚的公正,都是人们可以带走、可以不断积累充实也不必担心死亡会让我们失去的财产。
普遍而抽象的真理是所有财富中最珍贵的。没有它,人便有眼无珠。它就是理性的眼睛。正是通过这样的真理,人才能学会为人处世,才能成为自己应当成为的人,才能做自己应当去做的事,才能实现人生的真正目标。
根据言论所产生的效果来评判言论本身,往往会导致错误的评价。因为这些效果并不总是那么显而易见、容易洞察,还可能会因发表言论的场合而产生近乎无穷大的变数。唯一能够用以评价人们的言论并决定其中怀有多少恶意或善意的标准,只能是说话人的意图。说假话只有在蓄意欺骗时才构成说谎的行为,而欺骗本身也不一定总是以伤害他人为目的,有时甚至可能完全相反。
人获得原本不该获得的好处,是在扰乱秩序和公正;将一桩可能带来赞扬或指责、控诉或开脱的行径错误地加在自己或别人头上,这就是一种不公正的行为;一切与真相背道而驰且有伤公正的事物,无论以什么方式存在,都是谎言。
一切与真相背道而驰但不会在任何方面涉及公平正义的事物,都只能算是虚构。
要想公正地对待别人,首先要坦诚地对待自己,这是一个正直的人出于自尊应当授予自己的敬意。当我因自己言谈枯燥而不得不用无害的虚构聊以弥补时,我其实做错了,因为我绝对不应该为了逗别人开心而贬损自己的价值;当我被写作的快乐牵着鼻子走,为真实的事物增添各种编造的装饰时,我更是错了,因为用虚构的故事来装点真相,其实就是在歪曲事实。
世间一切都处于连续不断的流变之中。没有什么能够维持始终如一、固定不变的状态,而我们对身外之物所赋予的情感自然也会随着事物本身而发生变化。外界的事物总是超前或落后于我们本身,所以它们总是让我们回忆起已经不存在的过往,或是向我们昭示往往不会变成真实的未来——没有任何真实的存在能够成为心灵的依托。
在这尘世间,除了已经逝去的快乐,人们什么也没有;至于能够持久的幸福,我怀疑这种东西还从未被发现。幸福仅仅是我们最强烈的快乐中的一瞬间,只有在那一瞬间,我们的心灵会真切地让我们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但是对于转瞬即逝的让我们的心灵不安且空洞并让我们怀念过往或渴望未来的状态,怎么能称之为幸福呢?
但是,在一种状态下,灵魂可以获得足够踏实的依靠,完全地放松休息,并凝聚起自己全部的生命气息,不必回忆过去,也不用跳跃到未来;在这种状态下,时间对于灵魂没有任何意义,此时此刻就是持续的永恒,既不会让人感觉到时间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时刻接续更替的痕迹。既没有失去,也没有享受;既没有快感,也没有痛苦;既没有欲望,也没有恐惧,除了我们自身的存在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这种感觉能够将灵魂完全填满。只要这种状态持续下去,身处其中的人就可以说自己是幸福的。不是那种不完满的、贫瘠可怜的、在生活的享受中获得的相对的幸福,而是充分的、完美的、圆满的幸福,且不会在灵魂中留下任何有待填满的空白。
没有任何与自己无关的外物,除了我们自身的存在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要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人就是自己的神明。摆脱了所有情感的牵挂和羁绊,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这种感觉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满足而平和的可贵情绪,其本身就足以让那些懂得摒弃一切不断让我们分心、搅扰我们在人世间美好生活的尘世杂念的人们收获珍贵而甜美的存在。
在我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除非我疯了,否则我再也不会在任何一件事上听信众人的判断,也不会再听凭他人一面之词就相信任何事情。
植物好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样被播撒在大地之上,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用乐趣和新奇吸引人们去研究大自然
孤独的漫步者自由徜徉在一个又一个研究对象之间,满怀兴趣和好奇心地仔细观察每一朵花,当他开始理解植物结构的法则时,他会在观察中毫不费力地体会到一种快乐,其强烈程度与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乐趣不相上下。
我看到整整一代人变得盲目而狂热,对一位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或做过伤人之事的可怜人群起而攻之;在苦苦寻觅哪怕一个同类却无果而终之后,我最终熄灭了心中的灯盏,痛苦地大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于是,我开始明白自己在这世间只是孤身一人,我终于意识到,对我而言,与我同时代的人只不过是在某种动力作用下活动的机械生命体,我只能以机械运动的法则去理解他们的种种行为。
他们在我眼中只不过是被不同的作用力所驱使的物体而已,是失去了所有精神观念的躯壳。
我在这世上要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将自己视为一个纯粹被动的生命体,不要再把所剩不多的用来承受不幸的力气浪费在徒劳的抵抗上。
它唯一关注的就是要我好好对待自己。
只要不去在意痛苦,就能避开它最尖锐的锋芒。对于压根不会留意伤口的人来说,伤害便失去了全部意义。对于在所经受的苦难中只看到不幸本身而看不到背后意图的人,以及那些不会曲意逢迎他人以博取好评尊敬的人来说,冒犯、报复、亏待、凌辱和不公都算不了什么。
大地上的一切都处于持续不断的流变之中,任何事物都无法维持始终如一的形态。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我们自己也在改变,任何人都无法保证明天仍然会爱着今天所钟爱的一切。
我们曾经年轻勇敢,一往无前
“我在世间度过了六十六个年头,但我只活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