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记得最早人生的记忆应该是一个晚上，我躺在客厅的床上不停地瞪着脚，一边哭着，嘴里不停地哭喊着，其实是那时候脚疼，后面回想应该是脚被蚊子咬了。但是我的妈妈并没有听懂我的话，她只是轻轻地安抚着我，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后面的事就没有印象了，我想那应该是我最早的记忆吧，感觉也就几个月的样子。
第二段远早的记忆那是一个很炎热的下午，我不记得我是躺着，还是坐着，我呆在灌木丛的阴凉里安静地看着爷爷在犁地，妈妈在撒肥料，爸爸在播种。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爷爷，那是爸爸，那是妈妈，而我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这两段应该是最古老的记忆吧，我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而在这之前，对于我来说都是空白。只能从妈妈的回忆里听她说我是晚上八点钟在家里出生，身体小得像一块肉，两三个月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安静得让人担心和害怕，后来背着我去给一个远村的阿婆用瓷碗打碎了的碗片子扎，扎的时候也不哭，晚上背回来一放到床上，就哇哇地哭起来了。他们说听到我的哭声的那一刻，他们的心里瞬间舒坦，明亮起来了。也许这一段就印证了我的第一段记忆吧。
妈妈还说她抱着我给我把尿的时候，我还故意晃着脚，把旁边的水壶踢翻了。这一段，我倒是真的没有任何印象。没有记忆的这一段都是空白的，也许对于一个人本身来说一个人的生命起点，不是从出生的那一刻算起，而是从记事的那一刻开始吧。
在生命的记忆里，身边最开始记得的就是我的爷爷吧，而关于他在一起的记忆，我也只记得两三件。记得一个下雨天，在我们家门口不远的村道里，他背着我，放着牛吃路边的草。而关于那一天，记住的就仅有这个画面。
还有一次傍晚在厨房里做饭，爷爷说家里没有火柴了，然后我偷偷地折着一根根小棍子放进火柴盒里，装满之后我对爷爷说，爷爷，这里有火柴。然后爷爷高兴地打开，打开发现里面是小棍子之后，他没有不开心，也没有责骂我，只是记得他依旧那么开心。我想，这一定是我人生第一次骗人吧，骗的还是最爱我的爷爷。
一个午后我从爷爷房间睡醒了，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就哭了，哭得很大声，只记得当时我很害怕，好像没有经历过身边空无一人的场景。后来邻居奶奶听到哭声就过来了，她在门外问我哭什么。我说我爷爷不见了，我很害怕。然后邻居奶奶就大声叫唤着我爷爷的名字，叫他回来开门，但是我爷爷并没有听到邻居奶奶的呼叫声，最后邻居奶奶就在门外教我开门，我一边哭着，一边尝试着开门，最后我还是学不会，还是开不了门。后面的记忆又全忘了。
我知道我的爷爷很爱我，那个时候的我也不知道爷爷是弯着背，蹶着腿，拄着拐杖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那时候的我觉得爷爷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残疾的看法，而那个时候的我也不知道残疾是什么概念。我只知道他在我的身边，用木头给我做小车子给我推着沙子玩，还给我做弹弓各种玩具。
我记得那是春天，天气很温和的午后，我和爸爸妈妈在田里种着稻谷种子，然后一个人匆匆茫茫地跑来，大喊着什么，然后我就被爸爸抱着回去了。记忆直接切换到我看到爷爷笔直地躺在他房间的地上，大人们在慌忙地抢救，不一会儿我就被抱出去了。有人对我说，我爷爷死了，我不知道死是什么，但是我还是哭了，我感觉到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爷爷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我的爷爷了，我记得在他的葬礼的时候，大人们都穿着白衣服，白帽子在我的家里进进出出，邻居的奶奶端着碗给我喂饭。之后还烧了很多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烧，烧什么，只记得我站在门外的那个火堆旁，看着它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爷爷的拐杖还留着，记得下雨天，门前屋顶的瓦片漏了雨，雨水把地面砸出了一个洞，然后我用爷爷的拐杖伸进那个洞里进进出出地捅着那个洞，一直想把那个洞挖得越深越好。过后的几天，我还带着爷爷给我做的小车子，在村里池塘边的谷场的沙堆上运着沙子。
爷爷去世后记忆中没有过我要哭着闹着找爷爷，只记得去给爷爷上坟的时候，他们说爷爷在这泥土堆下面睡觉，只记得一些大人开玩笑地问我，你爷爷呢，他们问我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他们看到我没有说话，然后又自己回答说我爷爷在某一块地里，有的说在天上的云里，有的说在天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问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只明白，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爷爷了，不是因为觉得他去世了，只是觉得再也见不到了，只是仅此而已。
后来我的身边就一直伴随我的妈妈了，记得有一天晚上睡前她对我说，晚上不要尿床噢，我也没有说话。然后她铺了一张小垫子，叫我躺上去，然后给我盖了被子，接着就睡觉了。只是后面醒来的时候，妈妈说我又尿床了，她跟我说，不是叫你不要尿床的吗，你怎么又尿床了。这应该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尿床吧，我没有告诉她，我梦见和小伙伴一起在比赛，看谁撒尿撒的比较远。
不记得是几岁了，只记得那应该人生中我第一次出远门吧。只记得我们一行人在忙着赶路，半路上邻居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脚出血了。到了晚上我们才到一个人的家里。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记得傍晚妈妈给我洗完澡，我自己一个人到家门口站着，隔壁不认识的几个小孩点着鞭炮，丢到我的面前，我也不害怕，我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点着鞭炮跑到我的面前，把鞭炮丢到我旁边，然后又跑开。我想和他们一起玩，但是我又无动于衷地站着，看着。
第二天，也许不是第二天，只记得是那一次出远门一起发生的事，一个妈妈一样年纪的女人在我身后并握着我的双手，在一个佛像面前拜着。那时候的我，不知道那个是佛像，那里是庙会，只看到眼前热热闹闹的人影，还有到处都是金黄的布置，我没有任何的思考，我只记得我只是看到了这个画面，脑子里没有任何的想法，也许是我不知道我该想什么，我要想什么，因为对于这个世界，我的脑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在外婆家的第一次印象应该是过年的时候吧，只记得我们要走了，我坐在爸爸自行车那根跨杠绑的座椅上面，外公外婆一家人在门口看着和我送别，他们摇着手亲切地对我说拜拜，而我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看到我呆呆的样子，爸爸马上拉起我的小手对着外公外婆他们说着拜拜。
印象中去外婆家我最讨厌的就是我妈妈的妹妹吧，然而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所谓的外公外婆以及妈妈的妹妹是什么观念，我就记得这个人，也就是妈妈的妹妹每一次到他们家的时候，她都要她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然后亲我的脸蛋。也不是讨厌吧，就是不喜欢，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害怕，害怕一下子的靠近，想挣脱，又逃不开的感觉。记得有一次临近傍晚，妈妈烧着热水，给我洗完澡，又给我梳了头发，那个妈妈的妹妹看到我，又是一把我抱过去，又把我亲了一顿。
过年的时候我们外婆家照了一次全家福，那是人最齐，最满的一次吧，我只记得小舅舅们都很开心，很调皮。我们小孩子站在最前面，我只记得我像一根木头一样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还记得爸爸搭着妈妈的肩膀，在那个青涩的年代，在众人面前，爸爸这样的举动，大家的感觉就是觉得很大胆，很让人害羞的场面。虽然当时我不理解这是什么，但是我的直觉就是爸爸有点过了的感觉。
我还记得去妈妈外婆家最早的记忆，他们家因为靠近水库，所以建在小半山腰上，那时候觉得爬上他们家的楼梯老高了，高得就像在天上一样。具体的记忆记不得了，只记得他们家大门旁左边是一间小小的烤火房，我就坐在这个小房间的火堆旁烤着火，接着就记得我们离开下门前的楼梯的时候，经过楼下邻居的门旁，一个叔叔给我压岁钱，然后我爸爸说不要，不用。那个叔叔就直接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我记得那件衣服是绿色的，爸爸刚给我买的新衣服。最后面争执推脱了很久，好像还是把钱硬塞给我了。
那时候身边就是妈妈了，其实妈妈是什么概念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不会去想我怎么来的，我就知道我在她身边，我就一直在她身边，对于爸爸我并没有觉得他就是自己人，用现在的理解，觉得他是一个外人，而当时就觉得他就只是一个人，除了妈妈之外，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是下午两三点，天气很炎热，我和妈妈在我们家谷场晒着谷子。谷场旁边有一棵树，我和妈妈就在树下坐着休息。之后妈妈问我是不是很热，我也没有说话，只记得她说去下面那个水井那里和你爸泡澡去。然后我就跑到谷场下面的水井看去了，我并没有直接跑到水井然后，而是在水井不远处的路边看着，路边的草丛都比我还高，透过草丛，我看到一个爸爸，不，当时我就觉得是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是男人，就是强壮的人，在水井旁边的水槽里泡着打上来的井水。妈妈看到我半天没有声音，然后也跑过来，看到我在路边傻站着，她说过去呀，过去和你爸一起泡澡呀。我不记得最后我有没有走过去，我只记得妈妈叫我过去的时候我没有过去，因为我害怕，我和他不熟。
我们家谷场离我们家里挺远，从谷场收完谷子回来经过学校那一片草地的时候，学校那里热热闹闹地聚集着大人和小孩。小孩子在追逐打闹，大人们在聊天。那时候的学校前的空地，就像是当今村头老头，老太太们的聚集地吧。我们经过的时候，一个和爸爸一样的青年拦住我故意问着，这是谁家的崽啊，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叫什么，是不是叫某某某，而我还是没有说话。他又吓着我说，不说话就不放我走，不让我回家了，要把我关在他家里。后面我妈妈就教着我回答他的问题，但是最后我还是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说话，我也没想过我应该要说话，就像他说的话不是对我说的，和我没有关系一样。总之，我没有想过我要说什么，我只知道他说话了，就只是说话了。
有一次中午爸爸带我出去玩了，去我们家谷场旁边的邻居家玩。去的路上经过学校那块空地，学校空地旁边有个菜园子，菜园子里有一群人在一棵梨树上收梨。我走在爸爸的身后，从田埂穿过去我们家谷场的时候，记得当时刚收割剩下的稻谷根都差不多和我一样高。爸爸冲着树上收梨的人打了几声招呼，他们就把一个梨远远地扔过来给爸爸，爸爸接过之后转身把梨给了我。就这样我一边啃着梨，一边走在爸爸的身后，慢慢地穿过田埂，来到了我们家谷场旁的一个青年的家。
村里很多的青年都在谷场的人家里聚着聊天，那是因为他家门前有篮球场的缘故吧。我安静地坐在他们家客厅的椅子上，不一会儿一个青年拿着椅子，椅背对着我，面对面地坐在我面前问着我，你爸爸是不是叫某某某，其实他们这样问着我我有点害怕，他问着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话，我看着他，又好像没有看着他。
后来故意问我爸叫什么名字的青年和另一个青年打架了，忘记了打架的场面，只记得他被那个青年用石头砸到脑袋，太阳穴上来一点的位置流了好多血。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我们回来了，只记得后来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爸爸用自行车载着我从村里的大路去谷场，然后经过那个用石头砸别人脑袋的那个青年的家门口，他正在他家门口站着，爸爸还和他打招呼。当时我很害怕他，心想着爸爸怎么还和这个让人害怕的人说话。
记得很糗的一件事情，我觉得我这么小的年纪就不应该把这件事情记着，忘了该多好，但是记得就还是说出来吧。那是一天晚上，我想拉屎了，爸爸就抱我出来，让我蹲在门外不远的靠墙的角落拉屎，我蹲下来之后他就先回家里去了。我拉完之后就直接穿着裤子回来了，爸爸看到我回来之后，一脸惊愕地看着我，然后问我擦屁股了么，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也没有回答他。只见他立刻走到我身旁，脱下我的裤子看了看，然后又把我抱出去了。然后说以后等他出来，我才可以回去。
我们家门口是一片废弃的倒塌的别人家的老房子，有的人家已经改成菜园子用来种菜，有的有时候种点红薯，这里平常很少有人来，这样子我们家这个角落就显得有些偏僻。记得有一次早上，我走到这废弃倒塌的房子空地里面去玩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正在蹲坑的老奶奶，我看到她，她发现我的那一瞬间，我就被吓跑了。后来没过多久，也许是半年后吧，那个老奶奶就去世了。这是我来到人间听说过的，去世的第二个人。而她们家离我们家也不算远，那几天的敲锣打鼓声都是听得很清楚，虽然我们家之间隔着好几座废弃的房子。
村里有人去世的时候，在农村每家每户的门前都要撒一层石灰或者家里灶台下面的草木灰，撒得刚好把门口封住。听人说要是不撒，去世的人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就会进你家的房子，房子里就会闹鬼。也就从这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害怕鬼了，而害怕的第一个，就是那个去世的老奶奶。
从那以后晚上拉屎的时候，我就只敢在家门口透出的灯光里拉屎。随着年龄再大一点点，我就开始记得我会说话了，小伙伴告诉我说，他们家的大人告诉他们，说我家门前的老房子里以前死过人，还发生过各种离奇怪异的事情，所以他们才搬走的。听说了这个事情以后，我再也不敢晚上在家门口，那些老房子的围墙下拉屎了。
我们家族几代都是聚集在一个村角落，我们这一分支的家族有一条村大路，在这条大路的两边坐北朝南地建立这房子，我们家是这一条主道路的南边第二排第三家，之后的第四家，第五家就是那些废弃的倒塌的房子了，第一排的第一家没有房子，是一块水泥铺的谷场，谷场的北面就是我们家族分支部落的主干道了，谷场对面的主干道有一口井房，早上的时候，村里的妇女们都会在井前硬化的一米多宽的水泥空地上洗衣服，洗鞋子，她们一边洗着鞋子一边聊着天，记得有一次她们聊着说洗衣服多累，然后我妈说着等以后有钱了，就一件穿一次，再也不洗衣服了。说完，大家都哈哈地开心地笑着。
井房的后面有一小片的空地，空地挨着一片池塘……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