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你,对于我,世界上最短暂和最漫长的时间都在考场上。
平凡如你我,回忆起15年前的高考,心仍然久久不平静。那一年,有惊动中国的非典;那一年,有青春跳动的音符;那一年,有改变方向的你我。同一片天空下的我们,一起看过三年的和风细雨,最后却在暴风雨的狂虐下,洗礼了。
我有后悔。希望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事实是,有些路走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于是,那些成为了心中最痛的记忆。
那一幢三层的教学楼,那一片面积不大的水泥操场,那一巷巷红砖黛瓦的宿舍,还有大观园式的公园。就算是拆迁改造,也抹不去的定格记忆。
记得一起翻越的院墙吗?非典期间,被迫住校。周末的一天,阳光依旧,微风依旧,天空依旧,几个小伙伴说翻就把院墙翻了。在校园的西面某一隅,荒草遍地及腰,模糊的脑袋只是记得有三两位同学,却真真忘记了有谁和谁,唯一清晰记得的只有自己。想当年,我也有女汉子的一面,只是当时不叫“女汉子”,所谓“强者”。
记得抗击食堂的新闻事件吗?据说因为裙带关系的垄断,饭菜越做越不像样,最后大家一致抗议,在校方领导的主动道歉下得以改善。你,你们,都是好样的,敢于直面领导,敢于抗议市侩,敢于直视一切不公平,你们正义凌然,不可一世。
记得简陋的操场上那一对锈满全身的篮球架吗?风里雨里大彻大悟了那么多次,居然屹立十几年不倒。有你们每天挥汗如雨、骏马驰骋的时刻,有你们斗智斗勇、搏击长空的时刻,有你们群雄逐鹿、欢呼呐喊的时刻,有你们斗志昂扬、备受青睐的时刻,也有你们招蜂引蝶、呼朋引伴的时刻。简陋的篮球架,给了我们不一样的青春记忆。
记得那么几桌乒乓球台吗?因为非典的眷顾,学校恩赐的礼物。怕你们枯燥,怕你们烦闷,怕你们身体萧条,多一点运动设施,则多一点学校的大爱。在台面上跳动的黄色兵乓球,牵动的是你,是我,是我们手中的球拍。你笑了,我也羞羞地笑了。看着球在你我之间随意地画着弧线、直线、折线、射线、函数线、波浪线、抛物线,我们躬亲有礼,我们摸索探讨,我们笑着自己捡球、捡球、再捡球的动作,偶尔也瞟几眼男男组合之间的抽球,挡不住的剑气,贱贱地,你懂的。
还有羽毛球。为数不多的球拍和羽毛球。总觉得它们动作诡秘,如落霞一般瞬间变幻,摸不着,看不透。偶尔抢得,挥几下,遇不着好的对手,也是瞎掰了。
记得白炽灯下的晚自习吗?不习惯住校生的晚自习,大多还是自己走读在家来得安静。一屋子的二氧化碳,你排出来,我吸进去,混合式交流。尤其夏季,除了臭汗,还有蚊虫。运动完后,知晓卫生的男生还注意冲洗一下,不长心眼的就一个劲地坑害同胞难友。蚊子自然不是吃素的,吸完你的,吸我的,循环往复,好不思蜀。
当然,一起晚自习也是有好处的,不会的问题可以请教交流。为了成绩更上一层楼,借宿在九绕十八弯的亲戚家,优势是距离学校近,劣势是夜晚道路黢黑。刚开始独自在闷热的充满十足水泥味的屋子里自习了几晚,忍了热,忍了闷,忍了刺鼻的味道,也不知怎地就去学校晚自习了。在那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独自一人说冲进黑暗就进去了,不带一个怕字的。想一想那黑暗,一条道全是黑,看不见路,看不见自行车的感觉,至今也不会忘记,只是会后怕。也是傻的可以,居然没有想到买一个手电筒,活生生的成为一个凭感觉走夜路的女汉子。也曾叫上同学护送过一次,只且仅有那么一次,那么大高个的人居然也有怕的时候,第二次喊他好说歹说愣是不接这活了。这一点,我由衷地将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后来就有了“我只崇拜我自己”的个性。
记得那年举办的校运动会吗?老师提倡大家多多报名,我支持了老师,老师却不支持我。报了一项跳远,老师不认为我能完成,劝改,不成,以致于最后命令似的强制更改,哎呦,好个怕怕呀,巴特,我决绝地坚持了立场。知道大结局是什么吗?娇小的我以跳远第一名的姿态站在这位老师面前,他不可置信又不可思议地笑了又笑,笑完又笑,那个叵测的笑容此生不忘。从不多说废话,只用实力赢得天下。
记得学校后面的公园吗?九层功德塔,兴建的时候,我也有捐助一份绵薄之力。引进的枫叶,是我喜欢的,每天早晨和傍晚,在上课前和放学后,我都会在枫叶附近捧书往复。有一个假山,真的像土丘,立放了几块石头,偶一次上山玩耍,却被功德塔上虎视眈眈的陌生男子惊吓不已。有一座大雄宝殿,某天中午遇法事,得赏一枚红鸡蛋,又敬意又激动又忐忑,带回教室,思索许久,神赐之物,不应让其坏之,固入肚为妙。欲食之,慌忙之际被某同学目睹,被大笑曰:“这位同学中午是否没有吃饭?看起来如此饥饿。”有一天放学,载一位同学来此公园,高兴时许,哼了几句新学的民歌“阿哥阿妹的情意长…”。填报志愿那天放学,与一位同学东西两方向行驶,道一句“同学,以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那同学也感概万千叹一句“确实是”。
还记得文理科分班的时候吗?高一结束的我们,面对分班的此起彼伏的各种谣言,慎重却又开玩笑似的在自愿单上填写。在高二提前开学的那个夏季,我们经历了第一次分离。那天的你,哭了好久好久,声声诉说着不舍,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也不知道如何宽慰你,使劲浑身解数,你还是在哭,最后只能眼睁睁地静悄悄地陪在你身旁,看着你哭。那天的我,穿了一件白底T恤打底,外搭一条棕色吊带裙,裙身胸前一只大白兔,头发高高束起,粉色发带盘之,脚踩一双红色平底凉鞋。与你相反,我不哭,也不笑,面对新的环境,不服输,不认输,与命运相抗衡。
忘不了最后奋战到凌晨的夜晚,满屋子零散的烛光;忘不了陌生考场外的小宾馆,拥挤的床铺,还硬生生挤进来一位家长,她说“我家女儿是复读了,需要好好考,你是新生,不行明年再考,我俩换一下,你睡地上,我睡床上,陪陪我家女儿”;忘不了,同考场的同学给我施加的额外压力。紧张,崩溃,无处安放的青春。
三年的青春,在两天的无硝烟战场上结束了战斗。放下武器的时刻,我却不能自已了。我去理发店剪去了秀发,坐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我与父母推心置腹地谈判,希望他们可以理解我,成全我的志向,承他们首肯,却没想到结局。妥协的一直是我。承载着你、你们、所有人所希望的样子,走了一条你们期许我却并不喜欢的路。
毕业后的第二年,回到这片土地,喜欢打篮球的你在打球,性格忧郁的你在寻找回忆,临别时刻,擦肩而过遇见你的背影。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
大约十年前,回到这片土地,荒草丛生,荒废之久。
几年前,再去这片土地,学校拆了,公园也拆了一半。
现在再去这片土地,学校的旧址成了几幢商品房,公园保留一小半,拆了大门和部分建设,成就了风情文化园。
分分合合,聚聚散散,有的在天南海北,有的在东郊西邻。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的人,走着走着就不再联系了。曾经形影相随的我们,如今一句话也说不上了;曾经不远不近的我们,却隔三差五的问候一下;曾经交过心的我们,现在却不能认真的开句玩笑了。青春里装满了我们的倔强,青春里塞满了我们的彷徨。回不去的青春,回不去的纯真,回不去的匆匆岁月。
时间在变,环境在变,不变的是你 是我 是那一年的我们 最美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