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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脖子上系着一条紫色的丝巾,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遮住了她半张秀气的脸,黑色短靴子配着乳白色的中长风衣,修饰出的苗条的身材。夕阳照在她栗子色的长发上,如果不去看她俊黑的肤色,单看铅笔勾勒出来的轮廓,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离她不远的杜鹃树下蹲着一只灰色的猫,茶色的玻璃眼睛特别好看。女子站在那里看着它,好久好久,她忍不住喊道:“咪咪—咪咪—”声音有些无力。
没想到那猫起身一边喵喵地回应着,一边朝她走过来。
那是一只大约一岁半左右的猫咪,长得挺肥实的,毛发油光发亮。她蹲下身子摸着那猫咪问:“你是谁家的啊?这么漂亮,你怎么也流浪?”
猫咪不回答,只是喵喵地叫着,她走到哪,它便跟到哪,看样子它一定是饿了。猫咪跟着她回到家里,一时找不到给它吃的食物。她割了一块生猪肉丟给它,猫咪喜欢得喵呜喵呜直叫唤。它安静地坐在那里吃完后,跳上围墙,坐在如轻纱般升起的夜色里,凉凉的秋风吹动着它的毛发,它舔着自己的爪子,细心地洗着脸。
女子叫它两声,它懒懒地应答着,也懒得看她,转身一跳,下了围墙,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从来两不相欠,谁也不认识谁。只留下夜色里的孤独与迷茫。
第二天,她照样去公园里,她想遇见那只猫,自己还特意从网上买了一袋猫粮回来。她在公园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心想那猫可能有人家养。这样也好,最起码不牵挂它:今夜落雨,你会住何方?
半个月之后,又在公园里遇到了那只猫。它依然蹲在那棵杜鹃树下,她把它带回家。给它倒猫粮,或许是闻到了猫粮香,屁颠颠地跑过来。像饿坏了一般,整个嘴巴插在碗里,一边不停地喵呜喵呜,一边狼吞虎咽的吃。
她蹲在猫咪的身边,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酸:“宝贝,你慢点吃,没人会跟你抢。你慢点吃啊!”
她一边伸手摸着它的毛发,一边安抚着猫咪。可是猫咪还是那样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地吃。看见它一顿大扫荡,很快吃完了碗里的。当它看见地上还有一粒时,低头捡到嘴里吧唧一下就咽到肚子里去了。
她心疼地摸着猫咪的头说:“咪咪,你还知道爱惜粮食啊,真乖!”
猫咪蹭过头来,翘着尾巴,绕着她的脚下转,一遍两遍,突然她眼泪止不住的流。
“今天你吃饱了,明天谁养你?我没有能力养你,明天我又要去医院治疗了。”女子说着说着,泪水滴在猫毛上,猫似乎知道她在伤心,踮起两只前脚用尽所有的温柔“喵喵”回应着,把头蹭到她指尖处,张开嘴巴轻轻地咬了她一口。这一口意味着感谢,意味着懂你,还意味着:“我喜欢你!我是你的小猫咪,你不要孤单。”
“宝贝,下次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一定养你!可是这一去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砸在地面上。猫咪揣着两只前爪卧在矮凳子上,长长的尾巴盘在身子下面。它仿佛知道这世间一切皆有可能会发生的事。看它眯着两只眼睛闭目养神,其实它什么都懂,甚至比人类更敏锐,更能预知未来,只是它不会说话而已。
等她端一碗水出来时,猫咪大摇大摆地走到围墙边,纵身一跃,上了围墙。将晚的暮色里,它站在高高的围墙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它的临时主人,然后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它并不是喜欢它流浪的生活,甚至它想早早地结束那种居无定所,一日三餐无着落的日子。只是它知道:这个善良漂亮的女人给不了它安定的日子!
所以它才会离去。她知道自己喜欢它,但她无法给它撑起一把伞。她这样的绝症患者,化疗药早已把她的肤色烤得面目全非。一头温柔漂亮的长发早已成了过去的某种记忆。每去一次医院都生死难料,下次能不能回家都是未知数。女儿要工作,丈夫要工作,回到家孤孤单单一个人。当她站在围墙边看着院墙外的桂花树,想起那一地碎落的金黄,连想到自己与这猫之间,不过就是緣起緣落,人生也不过散尽烟花梦一场。
突然她很想去流浪。背着简单的行李出发,不接受每一次痛苦的化疗,不插满一身的管子,还是那一头柔亮的长发,不用带帽子,不用带这栗子色的假发,回到从前,还自己自由之身。做风一样的女子,像每一片飘飞的落叶,享受着离别后浪迹江湖的快乐。像流浪猫一样,哪怕饿着干瘪的肚皮,哪怕蜷缩在雨夜的屋檐下,但心是自由的。哪怕流浪。哪怕流浪!宁愿一片叶子的兜兜转转,把灵魂融入天地之中,不涉及尘世间的苦难,哪怕孤独地落在石缝之中。历经千碾万碎的尘埃都比这痛苦的人生有意义,何苦留恋这世间?
人间她来过,宁愿守着桥洞的天窗看星星,宁愿守着无边荒漠的月色,宁愿艰辛一路爬涉,停不下的脚步,带着被折磨到千苍百孔的灵魂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