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子,在老一辈的西北人家里算得上是一个必备之物了,条件好点的通常都是拿铁做的,生活条件不济点,泥瓦式的也是会有一个。(无论哪种)老人们都额外的爱惜。
打从我记事起,早上总能被一个三条腿上面撑着一个铁圆盘子,盘子的中间呈凹着的浅球状,这样一个老物件发出的烟呛醒,睁着朦胧的睡眼,爷爷总是盘腿坐在炕头,娴熟的生着火盆。它算不上多漂亮,却也曾让我们家破旧的老房子有了生气和温暖,却也曾燃烧着一家人的希望。
那个时候我,奶奶,爷爷,堂弟,四个人在老房子里睡着。天刚蒙蒙亮,爷爷就起来收拾柴火,把火盆子放到炕边,开始生火喝茶。那个时候我总是趁着爷爷不注意,用力的吹着火盆,然后被呛的咳好一会。弟弟和奶奶不喝茶,爷爷就把茶的苦味喝的淡了,放点冰糖,煮着我们两喝,他们都说我是被爷爷惯坏的,惯的都有茶瘾了!那个时候我睡觉特别的不安分(这都是你们后来告诉我的),刚睡着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半夜要不就把咱两盖的被子全卷到自己身上来了,要不就倒着去睡了,把脚搭到爷爷脸上,这样的事时常发生,而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叫醒,只是早上喝茶的时候笑着对我说,我能听的出,这是爷爷奶奶对孙儿的一种疼爱!那个时候每天早上最惬意的时光就是在被窝里喝着茶,吃着火盆里的烤的干干的馍馍,听着你讲过去的事。
08年的中秋之后,奶奶走了,堂弟和她妈妈去睡了,老房子里就剩我们两个了,为了让我早上吃点东西,爷爷比往常起的更早了些,伏着身吹着火盆里一星半点的火花,岁月的痕迹在爷爷的脸上是越来越深了,但火盆里的柴火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旺了,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给我讲他那个时代的人和事。
再来后,爷爷一个人搬到了新的砖瓦房子里,也不知是搬的时候的不注意,还是用的时间长了,跟人一样,都经不起岁月的蹉跎,火盆子的腿竟是有一条断了,害怕火盆里的烟把房子里面熏黑,春夏秋的时节爷爷一日三次基本就都在院子的台阶上,用砖把缺角的地方垫垫,在颤颤巍巍的火盆上喝茶,至于到了冬天,他就早早的把铁炉子的火升起来,一个人慢悠悠的烤着馍馍,喝着茶!
接到爷爷病危的消息是今年的8月8号,急急忙忙买了机票,但无论我怎么赶,都还是没有赶回去见到他的最后一面,9号凌晨到的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10年前给爷爷照的老像。跪着给爷爷烧了柱香,坐在离爷爷最近的地方默默的待了会。
走出屋子时候,天刚好蒙蒙亮,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望着炉子里苒苒的火焰,却再也看不到伏着身吹着火苗的那张脸庞。我放上了茶罐,放了大把的茶叶,我知道爷爷更爱喝苦点的茶,关了关火,认认真真的去煮了会茶,茶沸了好一会,我把它倒进两个杯子,属于爷爷的那份我放到了他的遗照前!
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