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春风再少年》第三章

第三章·暖冬的棋局

江边浮冰撞击青石码头的脆响惊醒汴河市时,周晓东正用搪瓷缸舀起半冻的腌菜汤。父亲周建国跨在二八杠自行车上搓手的画面,让哈气在玻璃窗上凝成地图——那轮廓与五年后将崛起的服装批发城惊人相似。

教数学的陈老太抱着木制三角板走进教室,裤脚沾着东风菜市场的泥浆。当她把圆规钉在黑板上画圆时,第三排的周晓东正往火柴盒里塞粮票——五张全国粮票在磷片纸上摆成梅花状,垫底的却是画满算式的英语作业纸。

"已知两分利息的本金复利..."陈老太的假牙随着唾沫星子颤动,前排学生缩着脖子躲避这场微型降雨。周晓东的铅笔突然折断,铅芯在白炽灯下划出银线——前世操盘期货的肌肉记忆让他本能地在稿纸画出K线图,却被骤起的北风吹散成凌乱线条。

"周晓东!"陈老太的教鞭重重敲在讲台上,挂历纸糊的屋顶簌簌落灰,"你的火柴盒在传什么?"

聂潇突然起身,红领巾把脖子勒出红印:"报告老师!是我借的邮票!"他的虎头棉鞋里悄悄滑出块马蹄铁,带着汴河渡轮机房的油渍,"我爸说集邮能学地理..."

午休时分煤渣地上的跳格子游戏成了天然交易所。林小满用三颗樟脑丸换到两张旧粮票,却不知包装纸上印着工商局招待所的抬头章。当周晓东假装绊倒扑向煤堆时,掌心里攥着的煤精石片恰好照亮水泥缝中的钢印——那是拆迁通告的日期,此刻还藏在某片青苔下。

纺织厂后门卤水煮豆腐的香气勾住放学队伍。周晓东故意放慢脚步,羽绒服口袋里铁盒碰着钥匙叮咚作响。转角的供销社橱窗反射着夕阳,将他矮小的身影拉长如二十六岁的自己。

突然响起的车铃声在胡同里炸开回声。聂潇的爷爷推着老式爆米花机路过,车斗里堆积如山的《汴河晚报》日期停留在两个月前。老人衣领上别着枚褪色校徽,那是周晓东父亲母校的标识——五年后它会成为古董贩子高价回收的对象。

"东子,你妈在锅炉房哭呢。"林小满咬着新烤的糍粑跑来,芝麻粒沾在冻红的鼻尖,"刘婶子说夜市抽签要送挂猪头..."

周晓东的胶鞋突然打滑,掌心磨过冰面时竟触到块半埋的金属牌。借着暮色辨认出"汴政储字第034号"的字样时,他感觉心跳快过三十年后第一次敲钟上市——这是江滩仓储地的地界标志,此刻正被顽童当作冰面游戏的底牌。

当晚的炖吊子咕嘟声中,周晓东将算好的复利表叠成纸船。台灯光晕裹着煤油味,床底铁盒突然发出闷响——二十张粮票在樟脑丸与父亲旧工作证的镇压下躁动,如同暗夜里亟待启航的舰队。

"叮——"突然有石子掷窗。聂潇裹着油亮军大衣蹲在雨棚上,怀里抱着个冒热气的铝饭盒:"我爷爷说旧报纸能换糖稀!"

泛黄的铅字在月光下显影:

1997年11月3日第四版

《工商局拟开放西街夜市试点》——边栏用钢笔画了圈,晕开的茶渍恰好遮住"优先安置下岗职工"的关键句。

早操的广播尚未苏醒,周晓东摸黑潜入厨房。菜篮底层的菠菜被他换成五捆香葱,这看似孩童的恶作剧,实则是夜市最紧俏货物清单的首批测试样本。当母亲李秀兰望着"变魔法"的菜篮惊呼时,东方的启明星正划过化工区烟囱上方——未来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此刻仍在建筑师梦中。

自然课上,张建军将蚯蚓放进玻璃缸的动作突然停顿。他扶正老花镜盯着周晓东课桌上的蚂蚁队列——那些黑点并非搬运饼干屑,而是沿着用米汤画的隐形路线奔向火柴盒,盒中铺着的正是夜市位置简图。

放学后的废品收购站成了秘密基地。当聂潇用铁皮罐头和啤酒盖搭建"商贸大厦"时,周晓东正将拆迁通告的复印件折成纸飞机。这架载着未来版图的飞行器掠过煤堆时,挂在铁丝上的布片突然舞动——印着"汴纺集团"字样的劳保服残片,与二十年后的上市企业LOGO异曲同工。

暮色染红江面时,周晓东在码头缆桩堆中找到那枚纽扣状的金属牌。用冻僵的手指刮去青苔,"汴河港务"的字样在月光下显现。不远处趸船的阴影里,两个工人正搬运印着"小心轻放"的木箱——那里面德国进口的液压配件将在十年后的工业博览会展出,不过现在只是无人看管的"废铁"。

当周晓东揣着金属牌往家跑时,夜市招商办公室的灯光忽然大亮。公告栏张贴的红纸上,"西街18号摊位"正在晚风中掀起边角,其背面残留的钢笔字迹恰好是工商局刘科长的批注:

"此摊可安置特困户李......"姓名的部分被撕碎飘往江面,与今晨周晓东漂走的纸船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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