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是禁书我还真不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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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七岁,小学一年级,老师反复强调阅读的重要性,并且胡萝卜加大棒,各种引导,家长们也是为了让孩子多读点书费尽各种心机。娃在家有自己的藏书,出门有儿童图书馆,书桌,读书角,护眼灯,总之为娃读书提供一切便利。

但我瞧着,娃读书的热情远不及我小的时候。

所以,我有时候想想,各套让孩子爱上读书的方法,都不如我妈的那一套管用。

我妈把书分为两种:老师发的教材是正书,除此之外带字的本子都是闲书。正书是庄稼,闲书是杂草。读正书可以考高分,上大学,当国家干部吃公家饭,跟庄稼一样是有收成的。闲书老师不考还要费脑子,占用时间,跟抢庄稼营养的杂草有得一比。庄稼要浇水施肥,杂草必除之后快。

当然,我妈这也不是专门针对我,我爸买的书就曾被我妈撕碎过,我妈说:“你又不考状元!”

金圣叹曾云:雪夜闭门读禁书,岂不快哉!那时候的我还没有读过这句话,但在我妈的杂草理论之下,不须雪夜,有机会读禁书的每一个白天黑夜都无比的爽歪歪。

家里有个写字台里,就放着些闲书,还没有上锁,有《红楼梦》这样的大部头,也有《古今传奇》这样的期刊,我二年级的时候就盯上了,趁着家里无人,把抽屉拉来,把书翻开放在抽屉里,搬个小马扎坐在抽屉边看,听到有人来把抽屉往里一推,顺便一脚把马扎踹到写字台底下,这个动作我练得炉火纯青,以致于我偷着读了好几年都没被发现。

那么小的孩子看《红楼梦》,未免有点晦涩难懂,只能挑着看宝黛二人谈恋爱,闹别扭,要不是禁书还真是坚持不下来。但是《今古传奇》连载的章回体小说就好看多了,《玉娇龙》算是现代大女主小说的祖宗了吧!我那时候看《玉娇龙》看得热血沸腾,整天做白日梦自己要是如玉娇龙一般外表娇娇怯怯,身怀绝世武功就好了,可以把我妈那条宝蓝色纱巾偷出来蒙脸上,把班里刺头四人组的男生引到无人之处痛打一顿,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我妈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小时候为什么喜欢去找邻居家的妮子玩。妮子腿有残疾,性情高冷,一条街的孩子都不喜欢她,可她有一箱子的连环画啊!聊斋系列,武侠系列,戏剧电影系列,我每次去都舍不得离开,有时候我出去玩必须得带着两岁的弟弟,农家院落无闲人,在妮子家看连环画出了迷,一抬头弟弟不见了,吓得我魂飞魄散,幸亏只是虚惊一场,弟弟只是自己跑回了家。

四年级的时候,我上课去时候看小说被班主任抓到了。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小学时代能借到一本小说不容易,书友胖丫催得紧,放学就要拿回去,我能怎么办?上课的时候就把小说压到课本下面看,课堂上正看得起劲,被身后的同学站起来向老师报告了我的不轨行为,唉!这姑娘公报私仇,头一天她给我同桌起外号“土豆”,我侠义心肠替土豆出头跟她吵了一架!于是,班主任不仅当场把我课本下面的小说没收,还从我的桌洞里又搜出两本来。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这都是借来的啊!好在,我同桌土豆也觉得他爹过分了,趁着中午他爹——我们班主任午睡的时候,跟我一起拿个钓鱼竿从窗户里把我的书都钓了出来。下午班主任发现书没了当然又搜了我跟土豆的桌洞,嘿嘿,我会这么不小心?!只是,这本书我到底没有胆子再继续读下去了,放学后从学校花坛里挖出来就给胖丫送去了。

一直到五年级的时候,村里有个租书的小店应运而生,我和胖丫土豆都成了里面的常客。困难是有的,一是经费,二是书拿回来藏哪。为了筹集租书的经费,我曾经四处寻找可以变现的废品,废纸什么的没用,好容易拣一堆,一不小心就被我妈卖了。最好是酒瓶,每个五分到一毛,拿到租书店里直接可以当人民币使。但我爸不怎么喜欢喝酒,一瓶白酒开了封,一星期过去了,都没少多少,我心急如焚,趁着没人看见就倒掉一点,好容易才见了底,赶紧拿到租书店里先存到我的帐上。

书拿回来藏到哪里也是个问题,千万不可让我妈发现我不仅读闲书,居然还花钱,她一定跟我没完。我为了藏书曾绞尽脑汁,装到枕头里,包上语文的书皮,有一次借了本《射雕英雄传》,太厚不好藏,藏在了黄狗贝贝睡觉的窝里,没想到贝贝如此不仗义,居然替我妈出手,嗯,出嘴,把我的书撕坏了,不想想我对它多好,每次吃肉都记得把骨头扔给它,我恨的牙咬切齿的,有一个月不理它。

后来,到城里上学以后,我喜欢到书店蹭书看。有一年我迷上了《平凡的世界》,往书店里跑的频率,泡的时间引起了管理员的注意,我脸皮又薄,人家一个眼风扫过来,我就讪讪得出门,另找个书店接着看。有一阵子我迷上了宋词,到了书店就找宋词看,背下来,回来整理到笔记本上。就因为这,我年轻的时候不仅身材苗条,短时记忆还很值得骄傲,短时记忆好考前突击就特别有效果,因此,连带着我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后来,我有钱买书了之后,体重渐增,忘性变大,好像也没那么爱读书了。

或者,不是因为有钱买书了,是离开我妈的监管,闲书解禁开始,我就不那么热爱读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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