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出去打工了,我是跟我爷爷奶奶长大的。那时候很小,家里也没有多少积蓄,没有钱装电话,没有钱买好看的衣服,买好吃的东西,可是小时候的我长的,嗯,很胖。
大概是心宽体胖吧,毕竟什么都不懂,后知后觉的,穿百家的衣服,吃只要可以吃的东西。
那时候全村里只有一个座机,每次我妈打电话过来,村长就去我家叫人接电话。每次这时候,我爸妈在电话那头问我家里的事问我的事,我都很没有感觉的答“嗯”或者“好”或者“知道”,因为他们的问题我只能回答这个。每次电话打完,旁边的村长,爷爷奶奶就笑着说只会说“嗯”“好”,也不知道问他们好不好。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我表情是什么样的了,也不记得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反驳的话了,但是现在想想,我猜我可能只是呐呐的说“他们一直问我”吧。
我一直是呐呐的。
那时候在过年前几个月他们有时会托人给我带新衣服回来,每当这时候我都很高兴,这就意味着我过年也可以有新衣服穿了。我记得很清楚的一次是,有次他们托人给我带了一套牛仔衣服,那是我第一套牛仔衣,很酷,也很漂亮,春秋季的款,但是当时我只想着过年穿,所以一开始穿过一次就放起来了,我跟我奶奶说,我说“我就把这套留着过年穿,穿在里面,外面再穿去年过年穿的那件红色的棉衣,有两个半新的,就可以全新了。”于是我很小心的把那套牛仔衣放在柜子里的最里面,很郑重的跟我奶奶说“我就留着过年穿”。
后来过年我真是跟我以前说的那样穿的。之后天气暖和了,我就单独把牛仔衣穿在外面了,那时候觉得特别神气,走在路上有邻居家的大妈就说“哟,今天穿新衣服了啊”。有一种矛盾的心理就围绕着我——期待别人夸奖又害怕别人关注。我想当时的我应该是没有底气吧,没有爸爸妈妈陪伴在身边的孩子,连回答的底气都没有。
再后来上了初中,每年班上都会有助学金的名额,刚开始的时候是根据个人情况申请,像留守学生啊都是优先考虑的对象。当时我就因为是留守学生的关系而获得过一次助学金,那时候就想其实父母不在家也挺好的,还可以拿到助学金。那时候对于自己是个留守学生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觉得爸妈在外面挣钱,我在家里读书很正常。
直到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去同桌家里吃饭,看到电视上在放留守学生如何如何的节目,我就感叹,说“我也是留守学生啊,但是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留守学生需要社会的关爱,以防走向歪路”。当时我同学他爸爸就说,“电视上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就算没有像电视上说的那么夸张,但是仔细想想,是不是有点偏激?”
当时我就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这样的。直到现在读了大学,有了更独立的人格,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有些偏激的,用现在很火的一句话说就是“一言不合就绝交”的地步。我什么都要跟别人呛一呛,似乎这样就显得我多么有道理一样。
前几天我突然回家了一趟,我爸开车接我我和我弟弟,在车上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说的时间长了,我突然就放开了,我就说“都是爸你和妈没遗传好的的错,把你的癣遗传给了弟弟,把妈妈的痘痘遗传给了我,为啥就不能遗传点好的呢?”弟弟在旁边也搭腔“就是就是”。突然间我就发现当时的我真的跟平时不一样,就好像突然有了说话的勇气,突然有了说话的底气一样,好像我跟爸爸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点。后来回到家想了想,终于想明白了——因为爸爸就在我的身边啊,他陪着我,他在开车带我回家。
直到那时候我才意识到父母在我们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我也才明白留守学生有多么的让人心疼。
是这样的吧,当你有父母陪伴的时候就有了底气,就像当你找到了挚爱,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