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公园偶遇易大林
东方起了个大早,登上到省城的长途汽车。他在省城读了四年书,自毕业后很少去省城。以前读书时从家里到省城要过两次轮渡,路上要花天把时间。这一次路上不需要隔河渡水了,到西站下车时,还不到十二点。按照电话里的约定,东方直接打车到烈士公园旁的一家餐馆。
邱鹏举邹承国等一行已经在包房等候多时,东方一到,忙着和他们握手寒暄。有五个是同班同学,一个是邻班的,邻班的同学以前在一块踢过足球的,面熟,叫不出名字了。菜丰盛得很,摆放也很讲究,开了两瓶五粮液,邱鹏举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第一杯,敬远道而来的东方兄弟。”于是众人都站起身来互相碰杯,杯子仅能装八钱酒,方便一口一杯。东方把杯子倒满,也站起来举杯道:“感谢各位的盛情款待,我这杯酒敬各位同学。”说毕一口喝下,众人同样都站起来,热热闹闹地碰杯喝酒。邹承国说:“东方,我们要感谢你,我们这帮人虽然同处一个地方,平时聚会并不多,你来,给了我们一个相聚的理由和机会,以后可要经常过来。”众人皆点头称是。
然后是彼此敬酒,听口气,他们都混得不错,老邱已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五处的副处长了,邹承国是市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其他几个有银行的,有报社的,高校的,邻班那个同学办了个饮料公司。一个个都踌躇满志,口气不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所谈之人均为省市领导人,兄弟谁谁到某市当市长去了,朋友谁谁调到部里任职去了,据内部可靠消息,同学谁谁即将出任新华社某某分社社长,东方觉得自己站在地上,而这些同学都立在云端,一个个扬鞭催马,跳跃前行,而自己是稀里糊涂地的过日子,不禁大为惭愧;听着他们高谈阔论,自己淡淡笑着,默默喝酒。酒好,容易下喉,杯子也小,不知不觉喝多了一点。不是周末,同学都要上班,约定晚上再聚。
老邱把东方带到附近的晓园宾馆,安排好住宿后,握手说道:“晚上还有几个你认识的同学加入,还要喝酒,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了。”
东方把水烧开,泡了一杯茶,又打开电视,看了会儿动物世界节目,心静不下来,睡不着觉,于是出门,在商店里买了瓶可乐,信步往烈士公园南门而去。
下午,阳光威猛,公园人不多。花木剪切得齐整,土丘上颇有些几人合围的高大乔木。这个公园东方并不陌生,读书时经常来玩,班级活动也常常选在这儿。转到山后面,这里人更少,远处石凳上有一男一女,完全无视下午三点钟的高温天气,贴坐一起,互相用嘴给对方喂东西吃。
狗日地,他们怎么会不怕热?难道真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东方喝了一大口可乐,打算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一会儿,这时,从那边飘过来的声音依稀是兰都口音,有点耳熟,东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一看,让东方血往上涌,那个男的居然是易大林!
东方手上的关节“喀喀”作响,他只想冲上去把这对狗男女狠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当初朱西方把易大林带回家时,他就看易大林不顺眼,觉得这小子油头粉面,言语虚浮,可西方贪恋易大林的帅气,执意要嫁,后来东方对易大林一直不冷不热。东方正待上前用拳头教训易大林一顿,转念一想,西方有孕在身,情感经不起剧烈的起落,于是他免强压下心头的愤怒,缓步朝易大林走过去。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易大林转过头,一眼看到面无表情的东方,立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嘴张得大大的,一脸惊骇,呆住不动了。东方径直在石凳的另一方坐下来,将喝剩下的半瓶可乐放在石桌上,静静地看着那个女的,一言不发。那女的年纪不大,眉眼活泛,上嘴唇有颗显眼的黑痣。见一个陌生男人满身酒气,冷冷地打量着自己,黑痣既奇怪又恼怒,伸手去抓旁边的手,那只手抽了回去,黑痣转头看到易大林目瞪口呆的样子,拍拍他的手,又指一指东方,大林回过神来,豆大的汗珠从脸上冒出又摔落下来,他只想逃,腿发软,挪不动半步,用哭腔小声说:“哥,我,我——”
东方突然“嘿嘿”一笑,命令易大林说:“你告诉她,我是谁。”
这诡异的笑,在热气蒸腾的下午,竟然令易大林的脊背发冷。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叩击,颤声说:“他是,他是——”,他突然跪下来,冲东方说:“哥,我错了,我该死,我对不住西方,我求求你,我是一时糊涂,今天的事,千万不要告诉西方。”
东方收敛了笑容,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易大林,一字一顿地对黑痣说:“他不好意思说,我来说,你给我听好了,我是这个人的结发妻子的哥哥,你现在交往的这个男人,他老婆大着肚子,正在家里待产。”黑痣听了,呆了半晌,猛地站起来,抡圆了胳膊,在易大林的脸上狠狠地扇了几耳光,跌跌撞撞地跑开了。易大林油汪汪的白脸上,印着几道明显的巴掌印,他想追上去,又不敢。东方冷冷地说道:“你赶紧回家陪你的老婆,如果还有下回,老子不把你的作案工具齐根剪掉喂黑豹,老子不姓朱。”易大林脸色惨白,低头神色慌忙地逃走了。
东方看着石桌上的水果和零食,用手猛地一扫,再也没心思游园,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