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号上午九点,福州。我急匆匆地准备去古三座乘坐51路公交车。虽说已经立秋,但是大福州是一个让二十四节气毫无办法的地方——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空气里一丝丝风也没有,闷热又夹杂溽湿,这一切都在告诉你在这种天气里出门就是自讨苦吃。
手机震动。我掏出来一看,是好基友娟子发微信,点开,是语言留言:“哎,你搁哪尼?我跟你说,老杨没了,我们都不知道信儿,今天办头七,打那经过才知道……”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问人家:“谁?哪个老杨?”“还能有哪个老杨,司机,司机老杨!”我懵了,霎时就不热了。
2002年夏天,我生女儿还没休完产假,公司刚好开始进行竞聘上岗,我急急忙忙地准备材料参加竞聘,最后聘到了后勤部出纳岗位。于是,从那个夏天开始到我辞职之前,我都在后勤部工作,也因缘际会地因此认识了朴(piáo)哥、张哥、良哥、杨毅、余主任等新同事,当然,除和娟子属于老友重逢外,同事里还有老杨。
老杨大哥当时并不老,四十多岁的年纪,但是面老,黑红脸庞五段身材,眼睛里总是闪着狡黠的光 ,人也老成精明。当时司机非常辛苦,一年四季都要大早起去来和采购员、厨师一起去早市批发蔬菜和肉类,上午还要根据需要随时被派去市里采购其他东西,一天下来跑东跑西不得休息。而且司机只有一个,还没人能打个替手,但是老杨大哥办事稳妥,从没有什么差错。而且他还天生是个乐天派,喜欢笑么嘻嘻地讲乐子,或者和食堂里那些切菜的、蒸馒头的、洗碗的中老年妇女逗趣儿。也会从市里回来后跑到办公室大棉袄那么一抿,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大范子,我跟你说,我刚才从市里看见个女的,长得,那……比你还磕碜呢,开个广本!你驴车都没有,你都白活!”那年冬天,我穿一件貂皮半长大衣,娟子穿一件貂皮挂里子的应大皮衣,他天天说我们俩:“没钱的毛在里,有钱的毛在外……”他给我们俩起外号叫“四大窝囊”,说我们俩“下班进厨房,挣钱存银行,最远去趟沈阳,一辈子就嫁一个郎……”写到这里,我都忍不住笑了,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了大家在一起的时光。
那个时候,朴哥是食堂设备维修人员,但是他不顾工作劳累,更是天天打诨逗趣,用现在的话说,是个段子手。我们刚配手机那会儿,他半夜给我们发短信:“滴的一声来信息,小狗赶紧看手机,小狗越看越生气,生气也舍不得扔手机”……第二天一群妇女同志追着揍他。那个时候直到现在,良哥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厨师长,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他也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还工作在原岗位的人。张哥是这几位大哥里最有大哥样的大哥,他吃饭不拼酒,工作不逗趣,说话一字一顿不急不缓但很有分量,有股筋道劲儿。张大哥天天除了安排后厨日常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沐浴着阳光练字。不知道张哥的书法现在练得怎么样了。那个时候会计杨毅,办事员王辉都还年轻漂亮,她们和漂亮的服务员们一起扛起了食堂的颜值。当时余主任八面玲珑意气风发,食堂工作在他的带领下有声有色红红火火……我和老杨大哥做同事的时代,是食堂的全盛时代,大家工作中团结努力,生活中和气热闹,比一个大家庭更像大家庭。
2005年我跳槽离开铁岭,后来听说他也离开了司机岗位,又听说他唯一的儿子离婚了,他挺受打击,再后来,老杨病了……那年夏天我去他家里看他,他粗壮的身材不见了,整个人爆瘦。他看见我就哭了,把前大襟掀起来擦眼泪,用含混不清的语言告诉我他生病的过程,讲那几年发生的事。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
这张照片是食堂全体管理人员的合影。左起,朴哥,娟子,我,老张大哥,余主任,杨毅,王辉,良哥。十多年过去了,大家都有着不一样的人生际遇,几个男同志中,潇洒的朴哥依旧潇洒,带孙子,自驾游,享受晚年之乐;余主任基本是二线领导;张大哥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家道殷实晚年无忧;良哥年轻,还在食堂工作。女同志中 ,娟子现在做了财务工作,杨毅已经是主办会计,王辉做了人事管理。只有老杨大哥,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灯尽油干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结局,朽躯归土是我们共同的归宿。老杨大哥让我又回忆起了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段记忆属于岁月,属于友谊,属于温暖,属于时光里的每一个人。
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让我们且行且珍惜。
愿老杨大哥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