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的童话

读到一个动人的童话故事。

说有一个动物A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它摸着什么睡觉,就能梦到什么。意即,它能通过梦来读懂它抱着的事物的思想。

有一天,动物A邂逅了动物B,两人成了好朋友。一起在森林里戏耍,玩乐,同沐温煦阳光,共浴清丽山水。

重要的是,这个动物A把所有的心事都向B分享,或喜,或悲。总之是关于暗恋的所有心事,都打了包,尽数拿出来,与B分享。

而B则一直微笑听着,陪A哭,陪A乐。

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两人聊着聊着,就靠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A在睡梦中无意中碰到了B,结果,看到的都是自己。

暗恋在童话故事里,竟然也那么温暖。或许。

然而,暗恋,更多的是心酸。

如同《大鱼海棠》里,湫试图伸向椿的后背然后又缩回的那一只手,还有紧接着的那一场浑身颤抖的饮泣。而这一切,椿浑然不觉。湫不过是在演一场没有演员与观众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这个情节,与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里写到的一模一样: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很多年前,看黄磊和刘若英主演的《似水年华》。

30岁的文(黄磊饰)遇上了30岁的英(刘若英饰),不过是隔着书架上的书的空隙看到了彼此的一双眼睛,表面波澜不惊,心底却已是电光火石。

之后,更发现彼此那么相像。看着对方,就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同样的心境,同样的惶惑,同样的,对世界的感知……

于是,像磁铁的N与S般互相吸引,再强大的理性与挣扎,都无法让自己逃离。

他们约好再见,说好等她回台湾把事情处理完后就来找他,然后依依惜别,满心欢喜。

她离开后,他等,等不及了,就造塔,一砖一砖地往上砌,越站越高,为的是看到海峡对岸,她所在的地方。

然而,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两人相见,错过;相遇,错过;相约,错过……错过,还是错过……

之后,是不得不放手,再之后,就是一生了。

而他们,不过是在重复齐叔当年的故事。是的,那个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一个女人的齐叔。每到过年,他都会提着酒上山,与坟冢里的挚友说说话,聊聊不听话的文,还有那个他永远等不到的女人……

沈从文先生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而在《似水年华》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有这样的幸运,爱到了那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当然,这无关幸福,如文与默默(李心洁饰)终于走在了一起,英和她台湾的男友劲走了,他们虽然都输给了时光,但终究还是过上了平淡安和的日子。

现实生活中,也有如齐叔这样的“痴人”。

想起了金岳霖。

1931年,金岳霖在徐志摩的引荐下认识了京城“四大美女”之一林徽因。

有一次,林徽因的丈夫梁思成外出做田野调查,待的时间长了些,一回来,林痛苦地对梁思成说:“我苦恼极了,因为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梁思成极为震惊,终夜苦思,次日一早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妻子:“你是自由的,如果你挑选金岳霖,我将祝你们永远幸福!”

林将此语传给金听,金却弃权了:“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

从此,三人终生为友。金一直跟着梁、林作邻居。金还为梁林夫妇编了一副对联:梁上君子,林下美人。

后来林徽因英年早逝,金岳霖的悲痛可以想见。很多资料都说到这么一个细节,说适逢金岳霖的一个学生到办公室看他,金先不说话,后来突然说:

林徽因走了!

一边说,一边嚎啕大哭。

他送给林徽因的挽联是:“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许多年后,梁思成和另一女子结婚,而金岳霖还是茕茕孑立。

一日,金岳霖出面请挚友知交到著名的北京饭店赴宴,没说任何理由。大家都过去了,也闹不清当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直到开席的当儿,金岳霖才站起来,说:

今天是徽因的生日。

梁思成过世后,金岳霖和梁的孩子住一起。后者叫他金爸。

许多年后,年近九旬的金岳霖博士在医院中苦捱最后的时光。当有人将一张林徽因当年的旧照呈在他眼前时,他忽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却依然无语凝噎,只是捏着照片端详良久,许久方才抬起头来,孩童般地请求:

给我吧!

据说有相当多的人想从这位老人那儿挖掘他与林徽因之间的故事,但他一直咬紧牙关,只是一字一顿、毫不含糊地说过:“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

金岳霖孤独终老,终身未娶。

在我看来,人潜意识里都有受虐倾向,爱就是受虐的一种表达。正如司各特所言:拌着眼泪的爱情是最动人的。

徐志摩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但“得之”的爱情,大抵只能成为佳话,却谈不上美。惟“失之”的爱情方能成就凄美,为人传颂,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如罗密欧与朱丽叶。莎士比亚甚至说: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

可见,得不到的,皆是美好的,失去了的,才会怀念。爱情之美,正在于它如烟一样飘渺。

阿兰•德波顿在《爱情笔记》里写道:当爱情可以理论,它还是爱情吗?

是的,当现实的阳光照进爱情,爱情就不得不云消雾散,只是迟或早的问题。但这正说明了爱情的可贵,越如昙花一现,越是光华万丈。

由此也可见,爱由始至终只能是一个人独享的盛宴,也是一个人的金戈铁马。

不是么?即使彼此相爱,心也是为各自而跳动的,倘能读到对方的心,甚至有幸能遇上可以抵挡对方灵魂之境,能做到文与英那样的已经是极致了吧!

写给孩童的童话,大多都有温暖的结局。

而成人世界的童话,其结局大抵都不能逃过现实,也抵不过似水流年。

人世间的所有人,事,物,不都是如此么?

我是悟恩居士,一个会写字的修行人。本文不是叫诸位悲观,是叫诸位珍惜。愿诸位的一生都能如夏花般绚烂。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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