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黄橘绿时(四)

今天上午的课是阅读课,这个老师非常喜欢让人起来读文章,每次他点人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后面双手合十求保佑,今天丹姐非常不幸,被点到起来阅读。


她站起来正准备阅读课文,却忽然听老师说了句:“今天不阅读课文,阅读我准备的一段文字。”


他把PPT翻到下一页,播放出来一段话,丹姐磕磕绊绊的读了几句,然后老师便让她停下来让她坐下,丹姐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再读下去我都要哭了。”


老师忽然问:“有同学知道这段话出自哪部电影吗?”


大家面面相觑的看着身边的人,忽然我们后面有个男生站起来回答:“出自《泰坦尼克号》。”


这声音我听着十分耳熟,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果然是梁橙。我发现自从那天遇见他之后,他好像无所不在,现在上课他都能出现在我的课堂,真是见了鬼了。


丹姐和大饼也发现了他,对着我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老师摆摆手让他坐下:“看来还是有同学用心看过这部电影的。”


下课我就跑到梁橙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看上我们班谁了吧,可以啊你现在,都追到课堂上来了。”


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吐出一句话:“你电话打不通,我怕你赖账,不请我吃饭 ”


“一顿饭至于吗,都追到教室来了。”


大饼和丹姐叫了外卖,我就只能陪着梁橙去食堂吃饭。


我将自己的饭卡递给他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说:“你悠着点啊,没几个钱了。”


“看你那样,至于吗。”


至于,怎么不至于,我私自报了南江大学,离家那么远,我们家母上大人是一分多余的生活费都不肯给我,要不是我爸用他的私房钱偶尔接济我一下,我现在可能只能吃方便面了。


想到这儿我就更难过了,千里迢迢追到这儿,人没追到就算了,生活费也被克扣,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就不能对梁橙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就得遭殃,照片和我妈,都是血和泪的教训啊。


周四晚上收到季泽洋的消息,他说要到我们学校来,我当然高兴,上次见他还是过年的时候了,还挺想他的。


季泽洋在隔壁市上大学,他和我一样都是苦命的人,他也是奔着爱情去的,他喜欢我们班班花柳佳仪,可是一直不敢说出口,那会儿他和我交心事的时候我没敢告诉他我喜欢梁橙,我太了解他了,他肯定憋不住得告诉梁橙。柳佳仪去艺术学校学舞蹈,他就义无反顾的跟着去了,要我说还是他更勇敢,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和柳佳仪报了同一个专业,我呢,止步于同一所学校,学了一个不痛不痒的专业,也没能离大橙子更进一步。


对英语专业我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我对这个专业缺少激情,当时只想着和梁橙上同一所大学,对专业的事没有认真考虑,现在想想,真是草率啊。


第二天下午没课,吃完饭回到宿舍,我便掏出手机给我妈打电话,对面的声音很是凶悍:“干嘛?”


“哈,这不是关心一下我们家太后最近过得好不好嘛。”


“要钱是吧。”


“太后真是明察秋毫。”


“死丫头,当初私自报志愿非得跑那么远……”


我妈又开始了她的夺命连环唠,我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一点,直到我妈数落完,我才舔着脸说:“我错了,求太后垂怜。”


然后我发现微信上有一笔转账,我隔着电话亲了她一口,不忘拍马屁:“您真是我亲妈。”


我亲妈这才满意的挂了电话。


刚挂完电话就收到季泽洋的消息: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我背着包欢快的跑到学校门口,门口站着的不只季泽洋一个人,梁橙也在那儿。


我本来也想叫他的,但是我有情报想和季泽洋交换,梁橙在肯定什么都不能说,欸,我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我跑过去拍了一下季泽洋,然后搂住他的肩一阵数落:“你小子,都不记得我了吧,这么久才来看我。”


他别别扭扭的拉下我的手,然后往梁橙身边挪了挪:“男女授受不亲,你注意点。”


我笑起来:“我没听错吧,季泽洋,你……”


“欸,不对,老实说你是不是追到柳佳仪了。”


他脸刷一下红了,默认了。我心里那个不平衡啊,连季泽洋情商这么低的人都追到班花了,我却还在兄弟的路上越走越远,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过还是得恭喜他:“说吧,想去哪儿玩,姐请你。”


“你生活费不是被……”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虽然他不知道我是追着梁橙来南江的,但要是说漏了嘴,这个慌也不好圆,我拉着他往前走,小声和他说道:“这么丢人的事儿能别到处宣扬吗。”


他了然的点点头:“放心,给你保密。”


梁橙走在我们身后,我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脸色阴郁的盯着我们,我刚刚拉着季泽洋往前走忽略了他,肯定又惹他不高兴了。


我赶紧狗腿的退到后面,和他一起走。


我们最终决定去海边玩。我来南江快一年了,也没到过海边,我和季泽洋看见大海就甩了鞋往里面跑,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真是让我心旷神怡。


这海被南江市的人称为云海,据说刚入秋的时候,傍晚会有一片片火烧云,煞是好看,我刚来的时候总想着一定要和梁橙一起来。我回头看他,他坐在石头上,四周有自拍的游客和坐在一起看海的情侣,还有不少的父母带着小孩子四处嬉闹。梁橙坐在他们中间,独特而不突兀,他是人间烟火,也是触摸不到的遥远星辰,虽然时间不对,人不对,可是,我们还是一起来看海了。


梁橙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给我们拍照,他不愿意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季泽洋悄悄告诉我,梁橙怕水。


我凑近一点儿问他:“他一个大男怎么会怕水。”


“不知道,他没说过原因。”


我往梁橙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我和季泽洋看,我在心里暗暗感叹,早知道应该把大饼和丹姐叫上的。她们至少可以陪梁橙解解闷,我看看到处捡贝壳的季泽洋,再看看孤零零坐在一边的梁橙,果断决定去陪梁橙,他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实在太凄惨了。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海浪一波一波的打在海滩上,盖过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阳光明媚,将海水照的发亮,明亮而欢快的日子,明亮而欢快的我们。


他忽然问我:“怎么不去玩了。”


“你不觉得,静静地坐在这儿看浪潮,也别有一番风味吗?”


他笑:“不觉得。”


我仰身躺在石头上,阳光迷人而耀眼,不一会儿,梁橙也躺下来,我在想,要是现在是夜晚多好啊,我们就可以一起看满天星辰。和自己喜欢的人看星星,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浪漫的事了。


在海滩玩得累了,我们找了家肯德基休息吃东西,季泽洋吵着要看照片,梁橙只得把手机递给他。没看几张他便噘着嘴:“怎么都没有我,全是余渺渺。”


“真的,给我看看。”我伸手问他要过手机。


梁橙解释道:“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拍的。”


我赞同的点点头。


我一边吃东西一边翻照片,他拍照片技术还真不错,逆着光也把我拍的很清楚,光线明暗把握的很好。我痴痴的笑起来,做什么都很优秀的人啊。


季泽洋看我一脸花痴的样子,更加幽怨起来:“看自己的照片都能把你美成这样。”


我不理他,继续翻自己的照片。


吃完东西已经是傍晚,日头渐渐落下去,暮色逼近,半明半暗的天空有了月亮的影子,季泽洋说他得回去了,买了晚上八点钟的车票。


“不能明天再回去吗?”我很想让他看一看我现在的校园,毕竟他是我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


“佳怡明天有表演,我得回去加油助威啊。”他提到柳佳仪的时候一脸幸福,仿佛这个人就是他全部的意义。我忽然有些伤感,再好的朋友最终都会走散,因为身边会出现一个让你无暇顾及朋友的人。这种想法是自私的,我想,我大概是嫉妒佳怡能够得到季泽洋的爱,我也在自怜,一次次错过表白的机会,直到现在,几乎没有勇气再向梁橙说一句喜欢。


季泽洋把我拉到一旁,看了一眼梁橙,又神神秘秘的说:“你要加油啊。”


我莫名的看着他:“加什么油?”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梁橙,然后笑得一脸暧昧,我一瞬间犹如雷击,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我那些隐秘的心事,那些极力遮掩的喜欢,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我以为没有人看出来,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正常,我把身边的人都当成了傻瓜。别人真的看不出来吗?打球的时候我总是耍赖和他一队,他拒绝别的女生递过来的水我就会立马递过去一瓶,表面上是在帮他挡桃花,实际上是在宣示主权,我极力站在最接近他的地方,与他兄弟相称,我的目光总是随着他的身影……


如果季泽洋都看出来了,那梁橙呢,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看破,却不说破,是不是就用无声的语言在告诉我,我没有机会,我们不可能。


我不知道季泽洋怎么离开的,拥抱,挥手道别,直到他坐上车,我都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说。


我迷迷糊糊走到学校门口,梁橙忽然拉住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


“是不是发烧了?”说着便伸手来摸我的额头,我忽然醒过来,躲开了他的手,是该清醒了。


我面无表情的说:“我先回宿舍了。”


说完不去看他的表情,从他面前跑开。


树木抽了新芽,小草冒出了尖尖头,花儿也在风中争相绽放,春天来了,可我的春天没来就走了。回到宿舍,大饼和丹姐正在奋力看英文原著。我恹恹的说:“文学原著分享的事,我来做吧。”


我想让自己忙起来,少一些时间来回忆自己之前那些愚蠢的行为。


丹姐和大饼看着我,同时开口:“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忽然发现,和爱情相比,还有许多重要的事。”


丹姐放下书走到我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大饼赶紧递给我一张纸巾,我哭的更凶了,丹姐抱着我,我含含糊糊的说:“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世人自觉自己聪明,可到头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有时候别人不愿意说破,或许只是因为没有必要,不愿说破不代表他们不知道。


大饼摸摸我的头:“他是不是让你放弃。”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我抽泣着说。


丹姐忽然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那些我们无数次说着要放弃却又无数次放不下的人,其实已经在心里扎了根,所以,不要猜测他的想法,去告诉他,听他亲口说,给自己一个交待。”


我止住了哭声,呆呆的望着她,虽然她说的很装X,但,真的很有道理。大饼也很认真的点点头。


晚上我没有打游戏,梁橙发消息问我是不是吹了海风生病了,我也没有回。他在游戏里问大饼,大饼只推说不知道,我已经睡了。


我躺在床上,翻着自己的备忘录,上面记载了很多要做的事,关于梁橙的事,和他一起去海边,和他一起看星星,和他一起去旅游,和他一起做饭,和他一起看书,一起工作,一起赚钱,我活在那些不能实现的未来里,然后安慰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实现的。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黑屋子里,有一扇窗户洒进白色的月光,梁橙就站在外面,他冲我挥手:“渺渺,再见,你应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他走了,月光也跟着走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我在黑暗中沉沦,沉沦,直到天明。


                              我是小黎

                          希望我的故事

                              能让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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