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省历史版图中曾经有一条南北流向纵穿赣榆入海的古代大运河,史称古游水河。它曾是把海盐转运到内地的主要槽运河道。海盐通过此河南下经黄河(故道)西去,用船运入皖豫晋陕。曾是我国东部早期沿海南北内河航运的大动脉。春秋时莒子曾在今赣榆区海头镇盐仓城村设置盐官。由于海盐出于斯、纳于斯、敛于斯、散于期,此地人烟日稠,逐渐成为一方重镇,后吴、越、秦、汉在此地建城设转运仓,史称盐仓古城,汉代一度作为县治,由于海势东移,游水断流,加之屡经兵燹,明朝盐仓城已渐趋衰败,直至消失。而今没落为海头镇的一个行政村。回溯沧桑过往,盐仓城兴衰和古游水河息息相关。
《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赣榆”条解释曰:“赣榆县,汉置(今考证为秦置),三国时废,故城在今江苏省赣榆县北,一名盐仓城。”唐朝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载:“赣榆故城,名盐仓城,在县东北三十里,汉旧县也,属琅琊郡。”《魏书·地形志》载:“归义有盐仓。”魏之归义县,就是前汉之赣榆。

《赣榆续志》引《嘉庆海州志》载:“县治北三十余里,土垒巍然,由来莫考。”1962年秋,南京博物院考古证明了盐仓城即为汉代赣榆县城遗址,因周时曾为盐官驻地而得名。盐仓城现存遗址分为两块,其中城西南角遗址只剩一个小小的土堆。土堆在一块田地的边上,高出地面两米有余,直径也就在两米左右,堆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大洞。而盐仓城东北角的古城遗址看上去,像是一截断裂的城墙。据考,原来的盐仓城略呈方形,城墙系夯土筑成,东西、南北各长约1000米,外围城周6千米,内墙城周4千米,四面有城门。根据当地老人回忆说,城墙有三间屋宽,可并排跑十匹马。城墙遗址内曾发现有房基、墓葬、铸铜、冶铁、骨器、陶器、石器等手工作坊以及其他丰富的文物。
盐仓城西北角有一庙台子夯土遗址,高出地面3米,东西长120米,南北宽115米。据考,这里原来的古建筑很多,主要分上庙和下庙。上庙兴国寺,寺内有罗汉殿、三宫殿、关公殿、马棚;下庙名为兴隆观,观内有玉皇阁、地灶王、子孙殿、奶奶楼等,合计殿堂房屋99间半。1980年曾对庙台子进行小面积发掘,判定其文化层有3层,依次迭压:上层为秦汉文化;中层为商周时期;底层为新石器时代。盐仓城遗址的西南角,据考为古代作坊场地,石具、铁渣比比皆是。距此往南300米,原游水古道处,发现有大量的柞木。在城东约3000米,有歇马台,传为盐官东巡歇马处;城东门外董氏祠堂,有一株卧龙松,为赣榆第一大名胜。清代赣榆知县湖南长沙人徐树锷题篆“海上蟠龙”碑现存。去城西约5000米,即秦代著名方士徐福故里。去城北1000米,有因“拱卫齐国”而得名的东拱齐村。
盐仓城因河畅而兴,因河废而败。受黄河泥沙淤积与第四纪新构造运动双重因素影响,古游水河早己消失在人间,今天只能在典籍史料中才能查找到它的珠丝马迹。
游水,即今江苏涟水县北涟水河。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嘉庆海州直隶州志》、武同举的淮系年表,以及华东师范大学陈吉余教授均认为涟河流经之地就是游水故道,肯定了游水就是涟河。涟河在今江苏连云港市西南,《方舆纪要》卷22海州:涟河“在州 (今海州)西南。上引沂、沭及桑墟湖之水,经石湫镇及县东南三十里之黑土湾渡入海”。
《尔雅》曰:淮别为浒。游水亦枝称者也。《汉书·地理志》临淮郡淮浦县:“游水北入海”《水经·淮水》:“又东至广陵淮浦县入于海” 郦道元注:“淮水于县枝分,北为游水,历朐县与沭合,又径朐山西……游水东北入海”。广陵淮浦县,西汉置。治今江苏涟水县西。属临淮郡。郦注引应劭曰:“浦,岸也。盖临侧淮濆,故受此名。”东汉属下邳国。魏、晋属广陵郡。南朝宋废。

淮水迳(淮浦)县故城东。王莽更名之曰淮敬。淮水于淮浦县枝分,北为游水。历朐县与沭合。又迳朐山西。山侧有朐县故城。秦始皇三十五年,于朐县立石海上,以为秦之东门。崔琰《述初赋》曰:倚高舻以周眄兮,观秦门之将将者也。东北海中有大洲,谓之郁洲,《山海经》所谓郁山在海中者也。言是山自苍梧徙此,云山上犹有南方草木。汉郁州治。即《述初赋》所云:吾夕济于郁洲者也。朐县故城,秦置,属东海郡。治所在今江苏连云港市海州镇西南锦屏山侧。南朝宋废。梁改置招远县,东魏武定七年 (549) 复名朐县,属琅邪郡。治所即今连云港市西南海州镇。北齐为海州治。北周建德六年(577) 改名朐山县。朐山,即今江苏连云港市西南锦屏山。秦于山侧置朐县,北周改名朐山县,皆以此山名。《明一统志》卷13淮安府:朐山 “在海州城南四里。上有双峰如削,俗呼马耳峰”。
游水又北迳东海利成县故城东,故利乡也。汉武帝元朔四年,封城阳共王子婴为侯国,王莽更之曰流泉。东海利成县故城,西汉置,属东海郡。治所在今山东临沭县利城村。东汉改为利城县。西晋复改利成县。南朝宋废。
游水又北,历羽山西。羽山,在今江苏东海县西北,与山东临沭县交界处。《尚书》曰:尧畴咨四岳得舜,进十六族,殛鲧于羽山,是为梼杌,与驩兜、三苗、共工同其罪,故世谓之四凶。鲧既死,其神化为黄龙,入于羽渊,是为夏郊,三代祀之。《隋书·地理志》:朐山县有羽山。《元和志》卷11海州朐山县:羽山“在县西北一百里。《书》曰'殛鲧于羽山’,即此也”。
游水又北迳祝其县故城西。《春秋经》书:夏,公会齐侯于夹谷。《左传·定公十年》,公及齐平,会于祝其,实夹谷也。服虔曰:地二名。王莽更之曰犹亭。祝其县故城,西汉置,属东海郡。治所在今江苏赣榆县西四十里古城村。南朝宋废。县之东有夹口浦,游水左迳琅邪即丘县故城之西。《地理志》曰:莒子起于此,后徙莒,有盐官,故世谓之南莒也。南莒即所谓琅琊郡即丘县故城,又称计斤城,今赣榆区塔山镇小莒城。


游水又东北迳赣榆县北,东侧巨海,有《秦始皇碑》在山上,去海一百五十步,潮水至,加其上三丈,去则三尺所见东北倾石,长一丈八尺,广五尺,厚三尺八寸,一行一十二字。赣榆县,秦置,属琅邪郡。治所在今江苏赣榆县 (青口镇) 东北三十二里盐仓城。东汉属东海郡。三国魏废。西晋太康元年 (280) 复置,移治艾不城(今连云港市东云台山一带)。《秦始皇碑》, 秦山上有秦始皇碑,即李斯碑。这通碑的存在最早见诸文字记载,系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以后诸书多据此),其文为:“赣榆北东侧巨海有秦始皇碑,去海一百五十步,碑高一丈,厚一尺二寸,镌刻十二字。”《后汉书·郡国志》中引《地道记》注日:赣榆“海中去岸百九十步,有秦始皇碑,长一丈八尺,广五尺,厚三尺八寸,一行十三字,潮水至,加其上三丈,去则三尺见也。”《光绪赣榆县志》也载曰:“秦山东趾,有屹如突峰者迫视辨为碑,以形势度之,半在水下,潮盈则全没,字如斗,籀文略具。”并曰:“一行十三字,字大如斗,世称斗籀,为李斯所写。”《秦碑籀迹》列为《赣榆八景》之一。康熙时赣榆知县俞廷瑞作《秦碑籀迹》:“三神不可即,犹见始皇碑,乌迹留贞珉,蝌文映水湄。”
游水又东北迳纪鄣故城南。《春秋.昭公十九年》,齐伐莒,莒子奔纪鄣。莒之妇人,怒莒子之害其夫,老而托纺焉。取其纑而夜缒,缒绝,鼓噪,城上人亦噪。莒共公惧,启西门而出,齐遂入纪。故纪子帛之国。《谷梁传》曰:吾伯姬归于纪者也。杜预曰:纪鄣,地二名。东海赣榆县东北有故纪城,即此城也。游水东北入海,旧吴之燕岱,常泛巨海,惮其涛险,更沿溯是渎,由是出。纪鄣故城,一作纪城。春秋莒地。在今江苏赣榆县东北近海。城周一里(《太平寰宇记》)。《左传》昭公十九年(前523):“齐高发帅师伐莒,莒子奔纪鄣。”杜注:“纪鄣,莒邑也。东海榆县东北有纪城。”南北朝时为战守要地。《资治通鉴》:南朝齐建武二年(495),“青、冀二州刺史王洪范遣军主崔延袭魏纪城,据之”,即此。
所以《地理志》曰:游水自淮浦北入海。《尔雅》曰:淮别为浒。游水亦枝称者也。淮水又(借游水北流)东入于海。
连云港市学者张传藻先生曾从淮河考察到马陵山又至柘汪海口,摸清了古游水南段、中段、北段的古河道走向。他考证指出涟河只是游水的南段,只占游水的一个部分。他认为“中段是沭河在鲁南拐弯时,从马陵山流过来的一支……另外一条河也是与沭河上游有关的,经石梁河源头,入赣榆县,走古城,大小莒城,盐仓城,在柘汪入海。这就是游水的北段。”“游水的中段和北段,因受地壳构造活动影响以及历史上人为的改造,已经看不到游水,但是古河道依然可辨。”他又查阅 1913年日本史学家箭内亘主编的《东洋读史地图》第二十图《明初,亚细亚形势图》发现有记述:“苏北淮河下游有一条南北向水道,大致与海岸线平行,注入海州湾……但又引出一尾鲁南再返回海州湾。”可作为旁证。又嘉庆元年(1796)王城编的赣榆县志中也载:“石梁河在大沙河上游,上通游水。” 可进一步判断“鲁南的河道即是游水中段。”“正是因为游水包括了北、中、南三个部分,所以还含有‘游移不定’之意。

综合上述的资料证明,古游水河为淮水在涟水县分支,北为游水。经朐县(今海州)与沭水合流,经过朐山西,山一侧有朐县故城。又北上经羽山西,北上经东海郡利成县故城(山东临沭利城)东。经況其县古城西(今赣榆区班庄镇古城)东去。县东有夹口浦,又东经琅琊郡即丘县故城(又称计斤城,今赣榆区塔山镇小莒城)西。去东北盐仓城(今赣榆区海头镇盐仓城)北,又去东北经纪鄣古城(今赣榆柘汪镇住地东)南后入海。由此可知,古游水南通海州、淮水,北及六座著名古城入大海,在历史上曾是我国东部沿海南北内河航运的黄金水道。
南京大学历史学院贺云翱教授在《东南文化》1990年第5期发表的《夏商时代至唐以前江苏海岸线的变迁》:江苏沿海在夏商时代以后至唐代之前的这段时间,海平面和岸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有过几次波动,较为明显的是夏代中期以后,海平面呈下降趋势,至战国时代一直比较稳定;战国晚期以后到西汉初年呈上升趋势;西汉早期至西汉中期又是一个较为稳定的时期;西汉中期以后至东汉中期,再进入一个海面上升期;东汉晚期以后渐渐下降,至隋唐之前皆较稳定。艾塘湖(现青口与云台山之间)大约形成于秦代至西汉早期,赣榆县境内大沙村砂堤两侧属秦汉以前的部分地区覆盖着海相淤泥层,云台山也于这个时间变成海岛,《山海经》曰:“都州在海中,一曰郁洲。”《江南通志》“郁洲山”,“在(海)州东北海中有大洲,谓之郁州。”直到清康熙五十年,云台山才和陆地相接。历史记载中海州南灌云灌南县境内的硕濩湖在秦时形成,原先的城市沉入湖底。

另据地方志及文献记载,自西汉前元元年(公元前179年)至民国37年(1948年),连云港境内发生有感地震24次。自元至正十四年(1354年)至1990年有纪录的地震234次。其中5级1次,大于4级的3次,大于3级的16次。其中东海县(含海州)7次,赣榆县7次,灌云县2次。
连云港有史书记载的第一次大地震造成了“秦东门”崩塌、断裂、坍塌,成为一座著名“东海庙碑”的碑身和碑座。据明《隆庆海州志》,清《康熙海州志》《嘉庆海州直隶州志》记载,这次大地震发生在汉恒帝永兴二年(公元154年),突出的特征是“朐山崩”。1668年发生的大地震距今356年,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临近连云港的郯城发生8.5级大地震。受到了严重的灾害。这次地震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地震,造成死亡人口约20万。据史书记载,以莒县、临沂县和郯城县的地震灾害最重。莒县的灾情是“官民房屋、寺庙、牌坊、城垣俱倒,周围百余里无一存屋”。郯城的灾情是“城楼垛口、官舍、民房并村落寺观一时俱倒塌如平地”。临沂的灾情是“城郭宫室庙宇公廨一时尽毁,人无完宇”。
《嘉庆海州直隶州志》对这场大地震记载的内容比较多。总纂《康熙赣榆县志》的倪长犀在《地震记》中描述了地震的具体情形。最令人惊叹的是,海水因为这场地震倒退了三十里。宋时烟波浩淼的艾塘湖(现青口与云台山之间)地区也砌底成了陆地。
另外,在盐仓城与计斤城之间,有赵官河等几个官河村名。猜测这段河流应该是官方组织挖掘疏通连接两城运盐河道,俗称官河。侧面说明了古游水河不是完全自然形成的河流,局部是人工挖掘及疏通形成半自然半人工运盐运河。各方面资料证明古游水河消失与连云港地区多次爆发大地震引起了地理变化有直接关系。郯庐断裂带的极端不稳定性造成连云港地区地壳多次变化,同时黄河多次改道带来大量泥沙淤积,导致河流堵塞改道。另外苏北鲁南在历史上战乱频仍,政令废弛日久,河道堵塞没有及时清淤,加之淮北沂沭泗流域水患不绝,南北流向游水因淤积堵塞改道并入东西向泄洪入海,在封建社会人力不逮和大自然伟力双重作用之下,古游水河断流断航也就不足为奇了。
总之,离乱年代黄河泥沙淤积与第四纪新构造运动双重因素导致了赣榆古游水断流消失,于是盐仓城失去了盐运中转中心的作用也日渐荒凉。盐仓城的彻底没落,是在清咸丰十年(1860)九月,捻军鲁王血洒紫阳桥后,余部退驻盐仓城。当地权贵周翰儒带领72村的私人武装,同清军对捻军联合剿杀,使盐仓城在这次战役后彻底化为一片废墟。《重修赣榆县志》卷四录有明工部郎中赣马镇小林头村人刘守良《过盐仓城》诗一首,曾为此古河旧城留下千年兴废之叹:
劳人车马易黄昏,晚渡墟城逸思存。
河自西南流入海,路从高下乱通村。
鼓钟日落初闻寺,荆棘秋荒半没门。
为惜梳妆楼上草,年年留绿怨王孙。
资料引用:
1、《水经注》里的淮河:卷三十《水经·淮水注》考略
2、贺云翱:《夏商时代至唐以前江苏海岸线的变迁》
3、马鉴尧:《海州旧事|一位对古游水研究的执着学者》
作者:江苏省连云港徐福研究会 谢春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