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过年了。
去年过年的味儿还在嘴里砸吧着呢,今年的又来了。
明亮的客厅里坐着一妇人,望着院子里枯了的树枝,蓝色的天空又高又净,一点不像冬日的天空。
使劲望呀望呀!
望到了30多年前。
在一个乡间公路上,说是公路其实全是土路,坑坑洼洼,一阵风吹过来,尘土漫天飞扬。
一对中年夫妇,分别骑着大架自行车,男的带两个孩子,前面大架子上座一个,后面架子上座一个。
女的前面大架子上,提溜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后面架子上也带着个孩子。
偶尔碰到有车过来,老远呢,女的就嚷嚷着后面的孩子,“别动,别动”,显然车技不行,三十多里的路,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到了老家。
就像现在的进城务工人员返乡过年。
一进村子,家家户户都在忙活着。
“叽叽喳喳”,看到城里回来的这一家五口,大家都热情的围上来了。
小孩子好奇的看着城里回来的仨孩子,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城里的孩子不由的有一种优越感,不过一眨巴眼儿的功夫孩子们就熟的满村子跑了。
各家的烟囱里都“呼呼”的冒着烟,过年厨房最热闹也最忙,蒸馒头炸丸子包饺子,这些传统的吃食考验着各家主妇的手艺。
谁家的馒头蒸的白而松软,谁家的丸子炸的外焦里嫩,谁家的红烧肉做的入口即化,这样的主妇在村子里,是全村大姑娘小媳妇学习的榜样。
腊月二十九,最后一个赶集的日子。
爷爷必要骑着车子,去到集上买最后一批年货,春联自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一样也是必不可少的,各家的爷爷们都要为家里的小孙女买两朵花,别到帽子上,初一去各家拜年时,所有的小姑娘还要比示一番,看看谁的花好看,谁的花多。
80年代过年最想的还是能美美的吃上一顿肉。
因为大家都馋,所以煮肉一般放在二十九,称“过油”。
这些不仅是给自己吃,大部分是要留着年后来走亲戚的客人吃的。
油过早了,孩子们就要闹着吃了,吃完了拿啥招待亲戚呢。
二十九过油了,孩子们围在厨房里,总跟着裹小脚的奶奶后面,碍着她做事儿的时候,奶奶就说“像绊疙瘩”一样盯在这做啥呢?给你一块肉出去玩儿去。
得着肉的孩子一溜烟儿便没影儿了。
就等着这块肉呢。
来到田野里,早已聚集了所有的孩子们,手里有拿着包子的,有吃着馒头的,身上还有提溜着丸子的。
大家疯啊!跑啊!跳啊!所有的世界都是他们的,家家的大人们都在忙碌着,没人管他们,饿了就各自回家,家里不管什么时辰都有吃的。
所有的孩子都忘了时间的存在,月亮爬上来了,传来了家里大人喊着回家睡觉的声音,才想起来要回家了。
三十晚上德高望重的爷爷必要在家里摆辞岁宴喝辞岁酒。
同姓的族人和异姓的乡亲,大家推杯换盏,不醉不归。
浓浓的乡情都融化在了这绵绵的辞岁酒里了。
远远望去,整个村子热气腾腾。
多少年以后想起那时过年的情景,心里总是暖暖的。
无论走多远,无论离家多久,每到过年时它总催促着你回家的脚步快些再快些。
三十多年过去了,裹小脚的奶奶和给孙女买花的爷爷早已不在了,只有院子里那颗歪脖枣树还倔强的站在那儿,四处张望着,像是等待着回家过年的人们。
那一群疯跑着的孩子,早已为人夫,做人妇,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每到过年的时候,他(她)们总不免要说,这个时候在老家,那才叫一个热闹呢,惹的孩子们关了电视,放下手机听得津津有味,打听个没完没了。
过年了,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