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礼(原创)
疲惫的心不知扰人,战火般肆意蔓延的爆竹声也从四方寥落了。终于可以熄灭我的灯火,使神智与安详的黑色一起沉眠。
炮声隆隆过后总是有一场天降的豪雨,将阵地上一切硝烟熄灭,便余下垂死样的凄凉和落败的惨酷。就有使神灵清净的时刻,嗜血的日子让天堂的宫殿也涂染了杀气。
虫子也被席卷进来战死了。假若有个生者,那便是我。
躺在满是泥泞的壕沟里,身体裹着冰冷潮湿的戎装,麻木得不知有痛苦,眼窝里积着雨水,耳边还响彻弥漫天际的杀声。
我将生命也做为祭礼献给了战争。
黎明的时刻,窗外仿佛旧年般重浊灰滞,灰色的树枝,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雪簌簌地迅速遮盖住那些横七竖八铺满阵地的火红的战衣。
沉默着的眸子观察到一盏猩红的灯,是新年的标记,是这片街区里唯一悬挂灯笼并招致飞火流星轰击的地方,象挂在枪杆上随风晃荡的钢盔,不时地展示弹孔旁一些凝固得发黑的血迹。
新年后的第一场雪,比起午夜时的从容淡泊,此刻更急促地想要掩饰住所有可资挑拣的表象,免得那一家一家人提着灯笼一个跟着一个闯入这战场来。
那些没文化的老农们,到底还是醒悟过来了。不再受黑夜的支配,不再受死亡的恐吓,小农意识发了光,也是凄惶惨淡的生活情绪迫使着他们想要从这战场里获得一点好处,即便拾些还未炸得破碎的铁锅回去,就也是惊喜的战利品了。
不知疲倦的手叮当着翻找着,在只剩半条胳膊的手腕上扯下一块欧米加表来,集合三两个人的力量将那死也要护住炉灶的伙夫的手指掰开拖到一边去,象拖一袋子土豆。
人死了,就不再是人了,卷入战火的军人还算是人么?
神灵们决定结束使他们生厌的战争,以不透明的雪清澈人们心底的硝烟。殊死拼杀之后就是如死般地拯救这块被战火摧残得不成模样的土地,不去做军人,那么便要被劳作奴役了。
机械化的时代,军事化的系统化也早就盛行了。
我躺在泥泞里一点一丝恢复意识,然而彻骨的疼痛说什么也不肯苏醒,除了神智我还剩余下什么活的肢体?
雪花狂乱着,旋转从灰深的天穹扑下。
肉体的世界不再有寒冷,不再有痛苦,我想我那唯一的战友也不能知烦恼了。恍惚间,我似乎听得见矫情的笑声;恍惚间,我看到自己在黑暗的草丛奔跑呼喊。
旷野有我的战友,倒在不知哪个战壕里。
模糊的意识里,我好象很无辜,被牵连到战场来。雪花一层层地覆盖我的躯壳,我望着它——明年春天就能够发芽么?
挣扎的灵魂,死了也不能安宁。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一个翻拣破烂的老农嘟囔着用粗鲁的手扒开我眼前的积雪,扯断黏结为一体的血衣……他蹬了我两脚,失望地离去。
我被暴尸荒野了。
面对窗户——
各种信息涌进眼界,我因此变得膨大了,意志向外扩张,奔向躯壳——
倒在野外的荒骨——
一只小虫正爬进爬出——
真是烦恼,为什么把市镇建设在我的田园——
寂静的路上——
在地平线上涌起的楼台间——
是我——
一个逼上梁山的绿林好汉。
我暴露在天下,一日日腐烂,游魂每夜思想——
我想起乌云很快地聚拢眼前的景象——
黑压压的蚁群正在剔除眼前的岁月——
一丝机会也不留下,做尘土的情感也剥夺。
我思念你的日子,你还在外面做爱的旅行吗?
一只小虫谈着另一只小虫——
思绪没有终止,窗外的雪花没有停下,心不知往何处去了?
2013.2.17日9点59分北大中文论坛/注册名:烈火的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