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数人下了高铁,突然有一种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冬天的江城太阳懒懒的挂在天上,但是寒风凛冽,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我伸了伸坐得有些发僵的四肢,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和儿子同学的妈妈们商量怎样去考场。 儿子和他的同学一共三人来省城参加省里组织的书法比赛。从我们居住的小城到武汉得坐四个多小时的高铁。然后得从汉口火车站坐车到省博附近的楚天粤海酒店里参赛。我们一行人早上六点起床,赶八点多的火车。出得火车站都快两点钟了,下午五点得到酒店报道,五点半比赛开始。行程安排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隙。草草的找了一家简陋的餐厅对付了一下肚子,我们分别做了个的士,一分钟也不敢耽误,风急火燎的赶往目的地。 因为以前来过,找住宿还是轻车熟路,只是一下车孩子们都喊晕车了,头昏。我和儿子进了房间,躺在床上居然马上就静入了梦乡。可是因为脑中有事牵挂,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能睡得安稳。就那么一小会儿,忽然惊醒一看时间需要马上出发。于是叫小孩,叫儿子同学然后马不停蹄地往赛场赶。 比赛分周六,周天两天举行,每天早上八点开始下午六点半结束。因为太远,而且有个孩子周天下午两点学校要上课,所以我们联系大赛组委会把我们的赛次放在了周六的最后一场。孩子们舟车劳顿,比赛也不一定发挥得好。所以也没打算他们获奖,就是让我们这些个在大山里长大的小孩出出远门见见世面。记得第一次到武汉比赛的那次,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在火车上闹个不停。下了火车坐地铁好几个小孩都不知道怎么样通行。看见宽阔的长江,林立的高楼,如水的车流,笔直的马路,孩子们兴奋不已,有几个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可是那年恰逢疫情,比赛虽然定在寒假,也没有带孩子去逛逛繁华的大武汉。就那么来匆匆忙忙的往返,留下许多遗憾。想不到时隔两年还是得那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到了楚天粤海酒店,大厅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孩子们急急忙忙的登了记到了三楼的赛场,马上进入比赛。那真是一分钟多余的时间都没有啊。赛场内孩子们挥毫泼墨,奋笔疾书,赛场外家长翘首以待。好多家长堵在大门口,举着手机拍着照片,录着视频,只为记下孩子成长的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场内场外那是两个世界,场内鸦雀无声。场外人来人往,家长们虽不高声喧哗,但小声的交流还是不停的。加上一个卖墨水的,一个买笔的,还有两处卖吃的小摊那也算得上热闹。同行的小刘说可能是考虑到有的孩子没带笔墨,还有就是写完了肚中饥饿,才允许摆摊吧。 好不容易等到孩子们出来。家长们便迎了上去。问长问短“有没有写漏字啊?”“写得好不好呀?”等等。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匆匆忙忙吃了几碗泡面便回到了酒店。 第二日,登上了火车,孩子做了会儿作业,我则独坐窗边,欣赏窗外美景。冬阳悬于高空,并不刺眼,宽广无垠的田野上,偶有几洼水塘。塘上几只鸭子在其中玩闹嬉戏,丝毫不畏冬日的凛冽。池塘边有几颗树,树干姿态,仙风道骨。枯叶掉在树枝上,几只孤雁冲天,似乎冲出了云霄也冲出了宇宙。天是灰色的,水是灰色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静谧。火车飞快地驶过田野,驶过河流,驶过大山隧道。我的思绪也越飘越远。 我想起了我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武汉读书的时光。那个时候从利川到武汉要坐两天两夜的大巴车。还没有通高速,一路颠簸,一路风尘,虽然山路崎岖,但向往大城市求学的生活的热情总是高涨而饱满。那时我和儿子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大,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而有生机勃勃的年龄。大巴车在318国道上行驶,车里几乎全是求学的游子。这些学生来自武汉不同的学校,但都是我们这个偏远的山区小县城考来的。那条318我们走了十六遍,来来回回严冬酷暑,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后来毕业回到家乡,经历了失业,创业,成功又破产,历经辉煌又回到起点。起起伏伏的人生就象那起起伏伏的山路,通向远方,也回到家乡。我想起我的三叔公。那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也快有一百岁的高龄了。我在武汉读书时承蒙他多方面的照顾。他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在战火纷飞的那个年代,他和我的表叔公还有其他及格人约起要去武汉上大学。他们骑着他们父辈用辛苦半辈子攒下的积蓄换回来的瘦马,一路风餐路宿,奔波了好几个月才到武汉。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多少苦难,只知道我的姑婆那个时候正值妙龄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是在和他们一起去武汉求学时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据说她妈妈我太奶奶听说后一夜之间就白了头。我的太爷爷是个开明的老人,在那个普遍重男轻女的年代,他能够想到要把女儿和儿子一同送去武汉读书这本身就是一个创举。我父亲说,我们家有这个传统的,无论怎么困难孩子的学业是不能耽搁的。火车风驰电掣一般穿过江汉平原,经过宜昌就进入鄂西山区。 坐在火车上,孩子们疲惫了开始进入梦乡也不知他们这次考试结果会怎样。我感叹如今高速发展的科技给我们带来了多么的便利,虽然如此大山深处的孩子要走出大山还是极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