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小胖,腰似啤酒桶,腿如圆立柱,脚丫子活像农贸市场卖的山东大肉姜,河边游泳我见识过,脱光衣服惊为天人,不,大号河豚。这个死胖子家境贼好,衣食无忧,长着一副喜庆的小圆脸,滴溜溜的黑眼珠,除了鸡鸭鱼肉深受其害,其他方面人畜无害,总以一副笑脸示人。
对,他就是那么特别能吃,不然那一百九十斤的膘怎么也粘不到他一米六的身高上去。
这样一个无忧无虑低眉顺目的人,前天居然愁眉苦脸地跑出来找我,说新介绍的女朋友又吹了。我大惊:你们家不是下了血本说定了那个漂亮的徐美女么,煮熟的鸭子也能飞?
他回答怎么不是?不想他干了一件事,成功把半年的努力给白费了!
他也知道自己形象欠佳,亲戚朋友同事同学给介绍了几十个女主,均是有始无终,吃一餐饭后就发他一张好人卡,日积月累,如今早已凑成一副扑克,夜深人静的时候,拿起好人卡一张张回忆,能整宿整宿地叹气外加辗转反侧,正好把他吃鸡的游戏瘾给戒了。
爹妈看这样不是个办法,三十来岁的人了,不能老单着,咬咬牙,好在家底尚厚,不惜以豪宅豪车开道,电杆柱上的重金求子见多了,重赏之下,必有美妇,准备了半年,于是通过介绍认识了徐美女。
那个时候,徐姑娘刚经历一场生死绝恋,异地的男友先是绿了她,已经被她发觉,大吵几架,伤心欲绝之际,还在藕断丝连。后来男友又跑去做大保健,被派出所抓了个现形,开除了事业编工作。好死不死,这洗脚城是徐姑娘亲戚开的,得知后一通痛哭,就此分道扬镳。从此姑娘不相信爱情,只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
介绍给小胖后,姑娘才扫了一眼小胖,就要伸手进坤包掏好人卡,小胖请的红娘在一边不停给她使眼色,不明就里的她勉强喝了一杯茶,喝完就走。小胖赶紧起身跟随,说开车送她。姑娘不同意,小胖就说车就在外面,我家司机也在。
听到此处,姑娘好奇,看不出这矮胖子还有司机啊,就放慢了脚步。车开过来,帕拉梅拉新能源,崭新的车,是小胖家为了儿子相亲新买的,他表弟担纲扮演司机。
乘车路上,表弟故意拐了个弯,把车开到小胖家外面,在小胖、红娘、表弟的撺掇下,力邀姑娘进去坐坐。得,一进去就是180平方的大平层,装修非常漂亮。小胖父母热情万分地迎出来,时鲜水果和饮料早已摆好,言谈间无意流露出还有五六处房产和几个门面,临走时父母出手就送一个老厚的红包,沉甸甸地起码有半斤。姑娘怎么也不敢接,出门就坐车回家了。
姑娘觉得这小胖人不咋样,但家境着实不错,空窗期,空着也是空着,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再说。交往期间,小胖在父母鼎力支持下,什么施洛华世奇,香奈尔,神仙水不停地送,不信春风唤不回,也不信热情融化不了。姑娘叹了一口气,算了,就是他了,虽然比我还矮五公分。
才认识两个多月,觉得不能老处于看电影逛公园这个阶段,打铁得趁热,用小胖爸的话说,多处一天,多一分危险,不然屎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父母就一个劲地说要去拜望一下姑娘父母,认个门好来往,其实是想把这事给定下来,板上钉钉--稳打稳扎。
小胖一家三口带着满满一后备箱的烟酒特产到了姑娘家,对方早有七大姑八大姨等在客厅。一家老少的眼光佯装不在意,却像偷偷看贼一样把小胖观察了个仔细,私下不禁悻悻然,甚是感觉有些不般配。但小胖家拿了个三四回才把礼物提进门,看在两件茅台、两件五粮液和十来条华子的面子上,局部天气转阴为晴。宾主双方寒暄一会儿就上桌吃饭,开始把酒言欢。
小胖送了姑娘弟弟一个P30pro,深得弟弟喜欢,他才七八岁,平时哪能用得上智能手机?不顾父母阻拦,一把抢过,欢呼雀跃蹦上沙发,马上下载王者农药。回过头来就对小胖哥哥热情万分,全然没想到这是出卖姐姐的价格之一。
席间小胖吃得甚是斯文秀气,平时爱死的喝啤酒,今天却只喝冰水,菜也只偶尔一夹,与他平时的餐桌风格迥异。他妈妈知道他是个饭桌上的狠角色,未出门前就让他猛干了一餐好的,乡下亲戚送的一大腿羊肉一锅炖了,一电饭煲让他吃干抹净,外加西瓜香瓜两个,说是兵马未动,饱腹先行,不然你那胃口会吓着姑娘家的人。
双方父母和亲戚喝着茅台酒酣耳热,慢慢把刚才的印象又增加了几分,这时候气氛就起来了,开始兄弟长嫂子短地互相称呼。小胖爸爸说自家房产较多,流露出送姑娘弟弟一套,对方父母和亲戚心里的火焰就被吹旺了。大家又说起互相的亲戚熟人朋友同事,一个劲地把陌生关系往世交上靠,把平淡的感情往八辈子转折亲上排,这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眼见得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在大人们推杯换盏之间,小胖反而觉得忐忑不安,两瓣屁股在凳子上左抬右低,右起左伏,好像用凳子踩跷跷板。徐姑娘见了,以为他害羞忸怩,便体贴地问他要不要下桌休息,可他这时候哪能走,多不礼貌。一阵热风飘起,把俯身过来的徐姑娘熏了个暴呕,奇臭的气体弥漫开来,坐她旁边的姨妈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来猛地皱了皱眉头。
徐姑娘急中生智,说隔壁家卖了十年的臭豆腐,我去把窗关上。姑娘顿悟小胖的处境,关窗回来,指了指客厅里面的楼梯处,那是卫生间。
小胖急忙起身,夹着大腿碎步走了进去,卫生间门才关上,噗嗤一声闷响,有种泥石流暴发的感觉,先出来一部分兜在裤裆里了。黏黏糊糊,屁股一阵湿热温暖,心头却一片冰凉寒颤,大事不好,坐在马桶上就排放生活污水和垃圾。
排了小部分,怎么大腿根也湿热?低头一看,原来慌乱之际马桶盖都没有打开,淋漓尽致地拉在了盖子上,顺着裤管黄白乱走。揭开盖子继续,不想盖子已经裂开一道纹路,他那体重可不是盖的。
不管了,先解裆下之急,小胖心想。于是重又坐下,轰然拉响警报,先打闷雷再下急雨,稀里哗啦喷了个痛快。几分钟后,稀的拉完,感觉意犹未尽,最后下了几坨质量过硬的,扑通一声入水--这玩意没经过跳水训练,完全压不住水花,把他屁股上溅的尽是带渣的水。
经过一番肆意排泄,肚里的烦恼已经解决,但眼前的新麻烦却不知如何是好。小胖拎着裤子发愁,裤裆上湿答答一片,还滴着水,屁股上黏稠滑腻,马桶盖破了不出奇,还粘着一大片淌到了地上。
浑身臭气不敢出门,他只能让眼珠满屋转,把马桶盖上,按钮出水哗啦地一顿猛冲。伸手扯出卫生纸,有了,天无绝人之路,卫生纸还挺多!先用卫生纸把马桶盖抹干净,再用拖把拖干净地面。
然后用纸抹自己屁股,内裤,裤子从后面直抹到裤管。屁股上冷冰冰地不舒服,就扯了七八张卫生纸叠成长方形状,垫了两层在裤子里,一层在内裤里面,一层在内裤外面,双赢,双保险。幸好是黑裤子,虽然闻着臭,却也看不到脏。
眼见得卫生间里没有啥肮脏痕迹--除了有裂纹的马桶盖,堆满纸的废纸篓,应该没有什么后患了,小胖心想。
他就准备再在卫生间坐一会,早出去会臭着别人,随手再揭开马桶盖,不禁大吃一惊:稀的冲干净了,可硬的两条便便赫然在目,呈十字架在马桶里,竖立的那一条死死堵住了下水道。
他又放水冲,还是冲不走,转身找马桶通条,居然没有!不禁吓得他冷汗涔涔,糗大了。竖立的那一条便便插在排水道内昂首怒立,好像在不屈不挠地对他嘲笑,横摆的那一条歪身斜躺,好像在懒洋洋地蔑视他。这一切让他既沮丧又愤怒。
他无计可施,甚至想伸手进马桶里把这万恶的两条东西捏个稀烂,只是一想到这个肮脏手段,手指尖就发痒,喉咙里就作呕,只能悻悻缩手而退。
想起都是自己吃得太饱,在家里为什么要吃那么饱?跑来女朋友家还喝什么冰水!全都是冰水闹的。想到冰水,他猛然想起她家厨房里烧了一大铁锅开水用来蒸面食,何不悄悄拿来,热化冲光这些脏东西?
说到做到,趁着外面说话正热烈,小胖轻轻开门出去,又马上关门怕臭气扩散。果然没人注意到他--除了女朋友,正关切地望着这边。小胖赶紧在嘴边摇了摇手,示意她别说话,一溜烟地进了厨房,端起开水就进了卫生间。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哪想屁股上的臭味早已出卖了他,看着他进入卫生间的背影,七姑八姨们早已意识到了,只是没有想得那么透彻,没想到他在里面上演了惊天动地的生化危机。她们互相眨了眨眼睛,那种心照不宣的表情让徐姑娘心头有气,又感到非常窝囊,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夹起的菜又放回了盘里。
他打开马桶盖将滚开的水倒了进去,闭着眼睛感觉到热气氤氲,随之而来的是屎味蒸腾,热辣辣的气体塞满了这个小空间,大有澎湃欲出的架势,从门缝里、窗户里争先恐后地钻了出去,把他憋得个满脸通红。
开水无情地冲刷,便便热情地融化,它们在马桶里欢快地翻滚着,幸福地旋转着,像广场上两只塑料口袋在甜美的梁祝协奏曲中迎风起舞。两条顽固的硬便终于开始变小,能冲走了。可他也实在憋不住了,张嘴一吸,快把自己臭晕了过去。
心想别人吃一辈子的苦,是一天一天细水长流地慢慢吃,老子吃的苦,是把一辈子的屎尿臭气瞬间全吃光,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如此。
他再也忍受不住,感觉要晕死当场,打开门就粪不顾身地走了出去。他所经过之处,一团白雾紧追不舍,拉出连绵延长的一个胖子人形,把外面一桌人给惊呆了,以为他使了什么魔法,像电影魔戒里召唤出的亡灵大军。
随之整个客厅的人一时索然无味,个个停杯投箸,纷纷捂上了鼻子。大家说不出话来--不能张口呼吸,没人问他要去哪里。只见小胖大踏步冲出客厅,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请慢吃!
他这句话其实很有问题,也不想别人吃不吃得下?
走出院子,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甜蜜,美好的生活重新回到他的鼻孔。他悲壮而庆幸地深吸一口气,精神一振,心想爱咋咋地吧,老子就是这样不要逼脸地出丑了!
身后传来一阵忍不住笑的窃窃私语和杂沓紊乱的脚步声,不用看他就知道是女方亲戚们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他们全都被熏出来了。
徐姑娘跑出来说:你等等。
小胖回过头一看,一家人全在门口仰头呼吸,自己父母正在错愕地解释说着些什么。徐姑娘快步赶了上来要和他说话,姑娘的弟弟拿着手机也跑在后面,要向他请教游戏问题,边跑边不停地问:“哥哥莫走,马超这个英雄怎么玩?”
他想要让这姐弟俩走近了更了不得,自己裤子上的东西还在拉稀摆带,三丈之内能伤人于无形,可不能再出丑了。转身急忙向车边冲去,大声说:“明天我再教你玩!”
胖子的裤子都是超大码的,宽松又兜风,跑动起来不停地抖索,裤带就有些松动。忽然听到脚下“扑、扑”两声轻响,腿脚有点发痒,他还以为是踩上了两片树叶。
这时候听到姑娘弟弟的惊呼:“哎呀不好,哥哥的卫生巾掉了,还是两片嘞!”小男孩的声音清脆而清楚,一声声如同针扎一样刺进小胖的耳朵,直杀进他心里。
他什么都明白了:是屁股上那两叠恶贯满盈的纸!祸不单行,还真有种,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害我。
姑娘的妈妈一只手远远指着地上的那两叠白中带黄的纸,结结巴巴地对小胖妈妈说:“你儿子是,是,是女......”
小胖已经听不下去了,万念俱灰,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却分明又没有死,偏偏还在一片哄笑声中活着。
给世界以温暖,予心灵以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