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时光匆匆,总在不经意间流逝。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会再来。看着躺在病床上强做欢颜的父亲,我不觉泪下。
父亲,明明两年前,92岁的您还那么健康啊!还清楚记得两年前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的情景……
姐姐说,92岁的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我想,像孩子般无忧无虑,多好!
那天二姐对我说,父亲想去动物园。我忍不住笑了,问二姐:真的?
二姐说:真的。父亲还说不用咱们掏钱买票,他自己有钱。
说完,我们都笑起来。
正笑着,父亲从卧室走出来。我对父亲说,下周带您去动物园玩啊!
父亲眼睛亮了,说:我有钱,自己买票就行。接着,父亲眼睛又一黯,垂下头,低声说,你姐姐说我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动物园太大,那,就别去了。
我笑着安慰父亲,没事,不是很远,也不用您花钱,60岁以上免费,我们有年票,随便进。等着啊,这周太热,下周带您去啊!
父亲立马开心地笑了,点点头说好。
周日我和我家兄长接父亲去动物园。进门后,发现父亲早已穿好雪白的汗衫,笑着看着我们。
我笑着对父亲说:走吧,去动物园啊!
父亲倚在墙上,摇摇头说:天太热,那就别去了。
我问:真滴?您真不想去了?
父亲低下头,玩着手说:你不是一向怕热嘛……
我心一暖,连忙说:不热啊,今天不热,有风,快点儿啊,走吧!
父亲立马高兴起来,答应着,紧走几步去卧室,打开橱子,指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说,这些新衣服都是孩子们买的。说着,拿出一条黑裤子换好,并穿上一双新运动鞋。还连声说,汗衫是你嫂子买的,鞋是潇宇(我侄子)买的,谁买的我都记得。
我家兄长连声夸父亲打扮得精神。父亲得意地像个小孩子,拿着看似玩具似的拐杖,坚持不用我扶,兴冲冲下楼去。
一路上父亲东张西望,一直不停地问这问那,开心地笑着。
到了动物园,父亲拿着拐杖就奔向大门外广场大老虎塑像。我赶紧扶住他,怕他摔倒。父亲笑着,连声说真好玩。
从大门口到小火车站距离不近,父亲不让我和兄长扶,坚持自个儿走,而且走得挺快。
我暗自高兴,很感激上苍对父亲如此垂怜,92岁还能有健康的身体,清醒的头脑。
兄长还是不放心,时不时去扶一把。
虽说周末,但五一节刚过,游人并不是很多,坐小火车完全不用排队。
父亲坐在小火车上,低声问我,花钱吗?我买票。我笑着说免费的。父亲终于放心了,大声笑着观赏两边的风景。
初夏的动物园因绿树成荫而变得更加美丽,动物们自由自在地在广阔的大院子里嬉戏玩耍:
小羊驼成群奔跑,羚羊们随意漫步,鸵鸟拖着胖胖的身子抬着高傲的头颅,小袋鼠从母亲的袋子里探出可爱的小脑袋,牦牛趴在地上享受温暖的阳光,老虎狮子们迈着高傲的步子冷眼看着欢呼的孩子们,顽皮的小黑熊们爬到高高的树桩,梅花鹿们三五成群忙着吃着树叶……
风轻轻吹着,不时传来一阵阵淡淡的花香,或紫或红的桑椹炫着诱人的色泽,让嘴馋的孩子们艳羡不已。
半小时小火车很快到站了。父亲意犹未尽,大声说,哎呦,这么多动物啊,和电视上一模一样来!真是好玩啊!
我大笑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兄长带着5岁的儿子一鸣去动物园,一鸣也是满脸兴奋,不时惊呼。那时动物园还在济南市里呢。92岁和5岁,竟然如此相似!
兄长问父亲,想不想再坐一圈?父亲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再去看看其他的。兄长笑了,说以前不知道您喜欢,以后咱常来。父亲笑着说好。
哥哥看到我发的朋友圈,群里留言说中午他请客。兄长说他中午已有约,再是怕父亲太累,还是早点回家歇歇。
带着父亲慢慢走到步行道湖边,顺着木质匝道看着水中自由嬉戏的水鸟。父亲大声笑着,不时指着黑天鹅、灰鸬鹚、白鹳、鸳鸯等大大小小鸟儿,叫着我赶紧过来看。其实我和兄长一直就在他身边陪着,看清波荡漾的湖水,看玩水捕鱼的水鸟,也看笑得灿烂的父亲。
再次坐上观光小火车,父亲看见兄长手里拿着票,连忙问每人多少钱。兄长笑着说不贵,每人三块。父亲明显露出不信任的样子,说,不会吧?咋说也得5块吧?
我忍不住噗嗤笑了,说是每人三十块。父亲显出很心疼的样子,连声说,这么贵啊,赶紧退了吧?咱走着看就行。
我忍不住给父亲讲了一番大道理,这么多动物不吃不喝吗?这么多热情服务的员工也不能白干吧?这么大院子也得需要打理吧?就算做善事了。父亲点点头,说对,做人得厚道,这钱,花的值。
到了吉象馆下车,看到有人在投喂长颈鹿,父亲赶紧走过去,紧挨着围栏看。然后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回头问我家兄长,这鹿腿这么长,不一脚就迈出来了?我和兄长都笑起来,兄长说不会,鹿精着呢,都有电网围栏。
看着笨重的大象甩着长长的鼻子,在卷食地上的草,父亲赞叹着,回头对我说,你们小时候看电视,问我啥时候能看看真大象,我还认为这辈子甭想了。没想到,这回真看到了。
我鼻子一酸,突然感觉真对不起父亲。我知道善良的父亲一直很喜欢小动物,慈爱的父亲即使在最艰苦的日子里也从没嫌弃过他六个女儿,从没想到年迈的父亲也会想来动物园,从没想到92岁的父亲还想着我们幼时的渴望……
这时,一群看似六十岁左右的大叔走过来,纷纷问父亲是不是得年近八十了?兄长给他们说父亲已经92岁了。他们纷纷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伸出大拇指,赞叹不已。
父亲更开心了,笑容如五月的太阳般灿烂。
考虑到父亲的身体,我们再次坐上观光车后,中途再没有下车。父亲对一闪而过的动物还是满脸兴趣。在步行经过“侏罗纪公园”时,更是连连惊叹,直呼过瘾。
看着满脸笑容像个孩子似的老父亲,我内心充满了快乐和感激。谢谢您,父亲,谢谢您一直陪在我们身边!谢谢您让我们有机会陪着您到处转转。
风,轻轻地吹。人,欢快地笑。一切简单而美好,日子便分外满足。野生动物园的动物们是这样,观看动物的人们也是如此。保持一颗童心,享受一切简单的快乐,真好!
游动物园的情景宛如昨天,父亲的健康却一去不复返。又是一年父亲节,我真心祈祷:愿父亲早日恢复健康,愿天下所有父母都安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