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说,美是一种选择,我面前有这么多的菜,我选择我吃什么;我有车子,可是我有时候不要那么快。美绝对不能跟人比较,美是回来做自己,知道自己生命应该用什么样方式去活着,我觉得它是一个大智慧。
毕业五月有余,现在的我所做的选择,就是我活着的方式――传递爱。
2017年6月23日,各奔东西。拿起早就清点好的行装,与并肩四年的大学舍友,拥抱,再见。同我的学生时代挥手,告别。登上回家的列车,开始了我人生新旅途。
2017年8月1日,拉着皮箱,我来到新疆建设兵团第二师二十九团组干科,办好报到手续,领导告知我当天下午就上岗,并给我一个中午的时间去置办生活用品。面对着既仓促又陌生的环境,我无所适从,这时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像我伸出了友谊之手,将我拉出了踌躇之间,她是我现在的舍友,她叫张昆。
八月的新疆午间,像一个火炉,太阳极力散发着热量,烤得人无法正常思考,我不知道自己缺什么,又该置办哪些东西,只杵在货架旁,她一边提醒着我要拿什么东西最实用和划算,一边努力地和老板讲价,独身异乡,这时的我的心,像有丝丝凉风吹进,消解了这座城市干热空气里的陌生因子,也吹散了我那因初来乍到产生的不安和忐忑。这样的场景我并不陌生,这是人们之间的善意,就像无数次我接受到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们给予的帮助。很自然,很不经意,让人如沐春风。
2017年9月7日,向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前进。在得知有到南疆参加学前国语支教的机会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报名参加,尽管我才将将走上工作岗位,一切都还没有熟悉。年轻人总是意气风发着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刚走出大学校门的人,在支教准备期间,我积极地为这趟远行计划和想象着,虽然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清晨七点,我们的大巴车准时使出车站,十七小时的车程,饥饿,疲惫,困乏,凌晨两点我们终于抵达培训地点,早先到达的一批支教老师已经安然入睡,我们需要硬着头皮,不断敲门去询问是否有空床,在一句句抱歉和一次次拒绝下直到入睡,已是凌晨四点。但没有很快的睡去,紧张和激动的余音还没有消停了,因为我对支教生活的自信并没有被这场凌晨两点的兵荒马乱动摇分毫。
2017年9月15日,晴天霹雳。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困难的自信,在那天轰然倒塌,败给了一场生离死别。那天的天气实在不怎么晴朗,天空中漂浮着黄沙,一不小心就跑进眼睛里,所以我的眼泪几乎要止不住。我几度要放弃,放弃工作,放弃即将开始的支教生活,放弃我现在的一切,去看她,最后一眼。我的家人、朋友、同事都来劝阻我,轮番给我加油打气。
那个在炎夏带我走出迷茫的女孩,也一直陪着我,她对我说了很多话,有一句话刻在我的心里:再坚强一点,一切都会过去的。是啊,奶奶已经走了,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完成对她的祭奠,不负恩情。但这个方式绝对不是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因为我的现在,承载着奶奶对我的期望和无数双手的帮扶,想想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他们的善意怎么能在我这里就此止步。
感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以物质的形式,或者形式化的摆上台面,在我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把爱传递出去,最简单的是,做一个正直的年轻人,向阳,微笑。
2017年12月11日,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成长。闲暇时候,我们常一波人凑在一起,凑一桌饭,聊一聊各自的故事,说一说个人的经历,互相鼓励打气,慢慢地心的距离也近了,我了解到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着难过的坎,大家都各自背负着各自的“伤心事”咬牙坚持,没有人比我更轻松,我没有理由可以放弃。因为我年龄较小,他们平常对我颇多照顾,就像自己的妹妹或者孩子,不会因为我身世的原因去刻意同情,和家人一样,一次又一次温暖着我的心,虽然我独身在这里,但我并不孤独。
支教工作刚开始的日子是最难熬的,我们都面临着无法正常沟通和交流的困境,这里是有着九成以上维族同胞聚居的地方,孩子们的国语能力很低,他们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甚至有的孩子对你既不理又不踩,往往气得你七窍生烟,他却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用一双纯净的眼睛盯着你,让人苦笑无语。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在我一次又一次用糖果、可爱的小贴纸,以及他们最爱的“光头强”的“诱惑”下,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和练习下,在动作和音乐的互动中,在和他们一起的点点滴滴积累中,这一切才慢慢发生了改变。我记得有一天早晨我在分发苹果的时候,有个小朋友偷偷拉起我的手亲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我愣了一下,没绷住就笑了,其他小朋友也跟着笑起来,我们的笑久久没能停下来。
现在,每天当我踏进校门的时候,我们班的孩子就会飞快地喊着“乔老师”扑向我,有一次直接扑了我一个屁股蹲儿,我只好严令禁止他们再扑向我,可他们太“健忘”,第二天,照旧。
一路拥着我挪回教室,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更是“不计前嫌”地努力挤到我跟前,还要挤掉其他小朋友,真是霸道又小气,根本忘了我前一天下午才狠狠地训斥过他们,让我哭笑不得。有时候会有小朋友一连几天都不来上课,我忍不住猜想他怎么了,然后抓着与我搭档的维族姐姐图尔妮萨,问她这个孩子为什么没有来上课,知道原因后才放下心来继续上课。中午时候,当小皮猴们都闭着眼睛安然入睡时,看着他们静谧的睡颜,我总忍不住夸他们这时候才“最安静”,才“最可爱”,而我也最满足,渐渐地,我心里的迷茫,不安,孤独,悲伤,所有的消极粒子都沉淀了下去,不再漂浮不定,而我前进的方向也愈加明确。
我的朋友曾问过我,最初和孩子们在语言严重不通的情况下是怎么交流的?我说:肢体语言加表情。其实,是用爱。我知道,对于从出生起就处于维吾尔语环境的孩子们来说,普通话说起来很难,因为和母语不同。但是提高他们的国语能力势在必行,这不只是我的使命,也是为他们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我希望我可以在他们最开始成长的学前阶段留下不一样的光彩。我必须要让他们“爱”上我们的国家通用语,首先,我会让他们“爱”上我。爱是相互的,一旦接受到你的爱,孩子们必定会千百倍的传递回来,他们的心灵就是这样的简单和纯粹。尽管他们会让我暴跳如雷,但更多时候会感动得我热泪盈眶,用一个小橘子或者几个小枣。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个年,而支教这几年会是最特别的,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够记得有这么一位老师,陪伴了他们几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