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散—第三章

出了礼部陈期也没有回家,因为午后还要当值吃的太饱也不好,陈期想找一个茶楼坐一会就进宫去。

他顺着进宫的路慢悠悠的走着,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知了叫个不停,路边的商贩也没几个,店家挂着的幌子也有气无力的样子,陈期走了一会也觉得身上出汗,想着要是身上有味道怕是陛下要怪罪,正思考着要不要回家去时,一个少年挡了他的身前,双手抱拳道:“陈大人。”

陈期吓了一跳,仔细看眼前的人也不认识,来人躬身道:“在下是荣襄郡主府上的宋城,我家公子在前头的茶楼等您,想跟您说两句话。”

陈期心中纳闷怎么跟郡主有关的人都找上自己呢,嘴上说:“好说好说,请前头带路吧。”

宋城带着他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个后门,宋城推开门说:“这里是曲菏茶楼,走这里近些,陈大人上二楼就能看见我家公子。”说完就将陈期让了进来。

陈期自己上到二楼,二楼上只在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素衣的公子,正窗外瞧什么,陈期咳了一声,公子将头一扭,陈期不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感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眼前这人吧,陈期心想这世上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夺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的人物呢,一点点的瑕疵都没有,从哪里看都是完美的,身上的素衣都显得仙气飘飘的。只是脸色不是很好,应该胎里带来的有疾。对面的公子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宋清归,冒昧请陈大人过来,还请陈大人赎罪。”

陈期醒了醒神,说:“还未请教宋公子有何指教?”宋清归笑了笑说:“先请陈大人落座吧。”

两人坐定,宋清归说:“我刚刚去了府上,府上的人说大人今日当值。我就冒昧在路上等着大人,我长话短说,我是荣襄郡主的表哥,也住在郡主府上。我听说陈大人领了郡主及笄礼的差事,还要您多多费心。”

陈期说:“这都是我份内的事,公子何必再特意跑一趟。”

宋清归往陈期面前倒了一杯茶,说:“郡主是我从小看大的,亲妹一般,她的及笄礼我自然是希望尽善尽美,今日我就是来跟陈大人打了招呼,这两日得空还请大人来府上一趟吧。”

陈期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说:“宋公子相邀我就欣然赴约吧,今日确实是不能多做停留了。”

宋清归站起身来说:“我让宋城送陈大人吧,马车就在前门,此处离皇宫倒也不远了。”

陈期也站起来说:“如此就多谢了。”说完陈期就告辞下了楼,出了正面就看见宋城驾着一架华盖的马车等着他,车顶上挂着四盏琉璃的风灯,风灯下面还缀着银铃铛,一匹红鬃马正呼哧着打着响鼻,宋城见他出门,翻身下来将他扶了上去。

马车踏踏的走在青石板路上,铃铛哗玲玲的响着,宋清归站在窗前,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摩擦着窗棂,若有所思的看着马车走远的地方。

过了好大一会宋城回来了,宋清归冲他招招手让他坐下,宋清归给他倒了一杯茶说:“你可打听清楚了,陈期的家室可清白?”

宋城说:“陈期是江州人,父亲是商人,两年前中了榜,在衢州外放了两年,一个月前刚回君都城,风评极佳,陛下对他也很是喜爱。”

宋清归又说道,说:“他今日午后当值,可见他上一次当值是前天,昨夜他跟守卫说是刚刚下值,可见是说谎了。你说他为什么说谎?”

宋城摸着茶杯的边缘,漫不经心的说:“他昨夜确实是说谎了,他是跟礼部的曹京吃了晚饭之后溜达到咱们门前的,也许是怕守卫责问吧,您也知道羽林军凶神恶煞,要吃人一样。郡主及笄礼在即,他好奇多停留了一会也是有的。”

宋城伸手拿过茶壶为宋清归斟满,说:“少爷一向不在这些事情上用心,这陈期哪里不同。”

宋清归没有回答他,反问道:“宋城,你是不是觉得咱们是风光无限,富贵无边的。”

宋城笑着拍了一下手着说:“那可没有,能吃饱就不错。”

宋清归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继续说:“外人瞧我们自然是鲜花着锦的光彩,可是咱自己要清楚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郡主身上,或者说都在南氏一族的身上。”

宋城说:“皇后娘娘稳坐中宫,郡主的哥哥坐镇云州,我听说大老爷家的长孙年前也会来为七皇子读书,郡主更不要说了,荣宠非常,南氏的荣耀还在后头呢。”

宋清归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嗔怒道:“你懂什么,大老爷的长孙为何要进京,你是忘了去年仁嘉太子没了吗,皇后娘娘守着六岁的七皇子自顾尚且不暇。大公子镇守云州,可是你也别忘了大公子可不是郡主一奶同胞的兄长。这些活着的人哪个是实心实意为了郡主好的。”

宋城急忙将茶杯端到宋清归的嘴边上,口气放的软软的说:“我的好少爷,这不还有您吗,怎么还生气了呢。“

宋清归也不好再气,喝了一杯茶说:“我的性命是王妃姑姑救回来的,姑姑没了,我自然是要全力护着郡主。原先郡主是小姑娘,我只要防着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人,可是如今郡主大了,好多事情都要看陛下的心意,我早就有心收拢一个陛下身边的人,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陈期我瞧着倒是不错,先走动着吧。”

宋城走到他的身后,略微用力的揉着的他的背说:“少爷觉得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郡主身上,可是少爷得知道我的身家性命是在你的身上,若是没了少爷,天地之大可就没有我的去处了。少爷自己身体就不好,这君都城本来就不适宜您养病,为了郡主您又担了多少声名,如今又殚精竭虑,我真怕您有个万一。”

宋清归半扭着身子,抓住他的手,浅浅的笑着说:“活一日便有一日的事情要做,我还死不了,你呀且伺候我吧,回家。”

宋城应了一声,护着宋清归回府去了。

陈期在宫门口交了腰牌,到了南书阁门口,只见陛下近身伺候的宫人都在外头站着,为首的是一名叫沁香的大宫女,沁香见他来了,冲了他摆了摆手,走到他跟前,低声说:“皇后娘娘带七皇子来请安,陈大人稍等一会吧。”陈期点了点头,去了南书阁西边的屋子里等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沁香隔着帘子喊:“陈大人,皇后娘娘走了,您快进去吧。”陈期应了一声。

沁香和陈期低着头轻声慢走的走进南书阁,皇帝最近身体不好,咳疾一直反复,所以书阁里也不敢用冰,为了防暑降温书阁的窗户上挂着沁过水的竹帘子,昏昏暗暗层层叠叠的光漫过地面,映着皇帝陛下晦暗不明的脸。陈期也不敢说话,伸手去收拾书案上堆叠的奏折,皇帝也不说话,这安静的时间让陈期觉得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打颤,但是手依旧是稳定的,快速就安静的整理好书案上的东西,就静静的站在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咳了一声,近身伺候的黄门急忙端上一盏燕窝。皇帝饮了一口,缓缓的说:“中秋节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期恭声道:“节宴和及笄礼都有定礼,但是有些细节还是要斟酌的,才有就是郡主的礼服首饰还要与内藏库商定。”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也放缓了些,说:“其实云儿的生辰还有一些日子,朕临时起意是仓促了些,也是想热闹热闹,这孩子最爱热闹。”皇帝说完顿了一顿,转眼看向陈期,像是刚看见他一般,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说:“你今年也不小了吧,父母可议下了亲事。”

陈期觉得自己身上一松,可以腰背依然是挺直的,答道:“臣今年二十一了,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老家的时候父母也议过一门亲事,后来臣中了榜就退了婚。”

皇帝玩味的哦了一声,陈期解释说:“是人家退了亲,父亲原先相中了一位世伯家的女儿,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口头约了婚。后来臣得中金榜,父亲聘礼都备下了,世伯却说家中独女,不忍远嫁。两家就此作罢,也算不得退婚,与姑娘名声无损。”

皇帝呵呵的笑出声来,说:“那朕为你指一门婚事吧。”说着转头望向沁香,眼睛微微的眯起来说:“就沁香吧,她明年就能出宫了,到时候正好配给你。”

这话落地还没等陈期回话,沁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的砰砰响,高声说:“奴婢万万不敢。”

陈期正好就坡下驴,身子一躬说:“陛下您看,不是臣不想,都是姑娘们不愿呀。”

皇帝哈哈大笑了一声,说:“沁香起来吧,朕就是说句玩笑话。陈期可是朕看重的才俊,定要为了好好的指一个贵女。”

沁香战战兢兢站了起来,走到陈期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说:“不是奴婢不愿呀,大人日后是要飞黄腾达的,奴婢实在高攀不起。”

陈期虚扶了一把,说:“姑娘才是有后福的。”两人答对之后就各自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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