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手轻脚地慢慢挪动,虽然听到了声音,可还是不见光。“光有鸡,没有锅怎么弄来吃啊?”“我想想办法——烧来吃!”“鸡怎么烧?”“像烧洋芋那么烧,埋在土里烧。”“能烧熟么?”“试试看吧。”“就这么埋进去?”“这样有点脏哦,用树叶包着?”“毛去不去?”“当然要去,你生火,把毛烧干净,我去找树叶,大树叶。”
洪七听着好像不是那胖瘦二人的声音,但不大确定,一是有点远,再是洞里有回音。他站着不敢动,听到了打火石的响声,折断枯树枝的声音……他又向前一步一步地挪,终于前面有亮光了,他停下不敢再往前走。一会儿他看到了映在洞壁红红的火光,闻到了鸡毛烧焦的味道,烧鸡毛竟然也这么香!他听到了水响声、脚步声、挖土的声音……“火烧大点,使劲烧,准能熟。”外面的人再没说话,只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洞壁上的火光更加明亮了。
突然一股香味飘到了他鼻中,实在是太香了。“熟了吧?”“再等等,不容易熟吧?”“都有香味了!”又过了一阵,香味越来越浓。“熟了吧?”“掏出来看看。”“哈哈,熟了,好香!”洪七脚步不由自主地前移,“一人一个大鸡腿!”“好吃好吃!”“咕噜噜——”洪七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是谁?”两个人影站了起来,显然不是那一胖一瘦,“给老子出来!”“是我——”洪七走了出去,亮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小叫花,躲在这里干什么?”那两人也不怎样,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脏兮兮的,见到洪七是个小孩,就又放心地坐下啃起了鸡腿。
“我饿——”洪七看着那只鸡,肚子叫个不停,那俩叫花相互望了一眼,将鸡屁股撕了下来,丢到洪七脚边,“吃吧!”洪七一把抓起鸡屁股,胡乱地拍了下,就丢进了嘴里,没怎么嚼,一下就滑进了肚中。“好吃好吃,好香好香!”洪七又靠近了些,“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鸡!”“哈哈,这小子还挺会说话,这样吧,这鸡的内脏和鸡头都给你。”“多谢多谢!”洪七拿起鸡头就啃了起来,“这么香的鸡,叫什么名字?”“这能有什么名字?我们都是叫花,叫花吃的鸡。”“那就叫叫花鸡。”“嗯,好名字,就叫叫花鸡!”
“你这么小就当了叫花?”
“唉,家里人都没了……”洪七眼圈又红了起来。
“都是苦命人啊,来,这个鸡翅拿着。”
“谢谢二位,你们救了我一命!”
“小叫花,不就一点鸡肉么,没那么大的恩。”
“我不是叫花。”
“咦?”那二人抬头看着他,互相再对视了一眼,“哈哈,你还不是叫花,比我两个叫花还叫花!叫花有什么不好?”
“叫花有什么好?”
“听说中原叫花也有个帮会,叫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他们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可没人敢轻视他们呢。”
“真的,乞丐也能受人尊重?”
“当然,受不受人尊重不在于他是不是乞丐,而在于他的为人处事,听说丐帮曾经有个帮主,叫萧峰的,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们也是丐帮的?”
“我们,嘿嘿,没本事,不够格。”洪七看了看自己,虽然衣服破烂不堪,身上也脏,但觉得也就不怎么丢人了。“兄弟,叫花子要有根竹棍,好打有些放狗人家的狗,要有个破碗,好装剩饭剩菜,你什么也没有,不太像个叫花,把我这套给你吧,也算我们有缘分,我们走了。”洪七本想跟他们一起走,可人家既然如此说了,也就不好意思开口,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越走越远。
洪七看着那根竹棒和那只破碗,旁边还有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小石头,应该是打火石。吃饱了,困意就跟来了,他也不管不顾,躺到地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你个偷鸡贼,把我家生蛋母鸡都偷来吃了!”洪七耳朵一阵巨痛,睡意一下就没了踪影,一个人怒目圆睁地望着他。
“我没有偷。”
“没有偷?这是什么?”
“不是我偷的。”
“那是哪个偷的?”
“我不知道,”洪七心想,人家帮了我,我可不能出卖人家。
“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是你,赔我的鸡来!”
“要怎么赔?”
“看你也没有钱,到我们村里走一圈,大喊‘我是偷鸡贼’,我就放了你。”
“我真没有偷!”那人一把抓住他就往前走,下了坡,来到河边,边走边喊:“你们快来看啊,我抓到偷鸡贼了!”田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洪七,“打死他,打死这个贼!”人们边喊边围了过来,“打死他!打死他!”洪七委屈得泪水滚了出来,虽然他没有偷,但他也吃了鸡肉,也没有完全冤枉他。
“你个小叫花,讨东西也就算了,竟然来偷,就该打!”“打!”随着一声喊,干土、湿土、石块都朝洪七飞来。其实这些人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只是见到有人丢东西,也就跟着一起丢,就像是好玩,或者是看把戏,平静的生活中难得的波澜。洪七蹲下身,双手抱着头,一声不吭,身上全是泥,石头打在身上痛彻骨髄。但他没有掉眼泪,也没有哭,静静地忍着。
“你们都住手!他还是个孩子!”泥石渐渐地停了下来,周围传来了“哈哈哈”的大笑声,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洪七吃惊地抬头望去,先吓了一跳,以为是追他的胖子,再仔细一看,这个人还要矮些,他站在一个铜鼎上,也比常人要矮半截。“你们笑什么?”“这个矮子,竟然来管闲事,哈哈哈……唉哟唉哟!”那些人突然在地上滚了起来,嘴里唉哟不停,看来是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是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惩罚,谁叫你们欺负小孩嘲笑别人?”那人边说边在人群中穿梭,虽然个子很矮,身手却是极快,他所到之处,人们再也不痛苦地打滚哀嚎了,都站立起来,瞪大了眼睛,没人再敢吭声。
“他偷了谁家的鸡?”仍然没人吭声,眼光都向那主人望去,他却直往后退,“这银子够了吧?不能欺负人,他还是个孩子。”那人扛起铜鼎,竟然轻飘飘的像纸糊的一样,鼎挡住了他的全身,仅留下了两只脚。“恩人!”洪七起身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翻过一个山口,洪七再也没见到那人身影了。他孤伶伶地站在山口,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眼前尽是莽莽的山脉,重重叠叠,直到天边。天地这么大,他却无比地无助,想来受到的痛苦和委屈,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虽然你是个孩子,可也是个男儿,哭什么哭?”洪七循声望去,发现那人就在身边,却只有脑袋露在外面,身子全在土里。洪七收住了哭声,有些不好意思。
“你偷了鸡?”
“我没偷!”
“你是叫花?”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没了家,没了亲人,只能当叫花了……”
“嗯!”那人纵身一跳出了土,围着洪七转了一圈,再从土里拖出铜鼎,“跟我走!”“多谢恩公救我!”“别恩公恩公的叫,我叫桑遁土,说起恩公,我家才有个大恩公,他与丐帮还有些渊源。”“多谢桑大叔!我叫洪七。”那人再也不说话,只是前行,洪七在后面跟着,他倒走得不快,能够让洪七跟得上。他们过了三条河,翻了两座山,天黑之前,来到了一个庄园面前停了下来。
“少爷回来了?”门旁两人向那人点着头,“进来吧。”桑遁土理都不理他们,径直向里走去,洪七紧跟在后面。“去给他换身干净衣裳!”桑遁土向旁边的人说道,“再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是,少爷,请跟我来。”那人示意洪七,洪七望着桑遁土,他却头也没回,洪七只好跟着那人走了。
这个院子比他家大得多,也华丽得多。“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桑家湾,你不知道?你就睡这里吧,把身上洗干净,换上衣服,等下去见老爷。”那人拿来些衣物,就关上门出去了。洪七换上衣服,推门出去,那人正在外面等着,“跟我来。”穿过走廊,来到一大门前,“老爷,少爷带回的人来了。”“让他进来。”“是!”那人推开门,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
洪七进了门,里面很大,正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除了头发胡子是白的,跟桑遁土几乎一模一样,洪七不知该干什么,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