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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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女给自己戴上最好的琉璃簪子,搽上用清晨盛开的第一束红蓝花做成的胭脂。她静静端详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芊芊玉指轻抚上双颊,翦水的双眸中仿佛闪烁着星光。
“青女,你要的衣服。”她听到娘在外面呼唤她的声音,青女从梳妆台旁站起来,满心欢喜的走到门口,门外老妇人的手上,轻轻地托着一件洁白如雪的丝绸罗裙。
“青女啊,你每日都去沂水边采集药草,可莫要累坏了身子。”老妇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她把那件罗裙举到青女面前,苍老的声音中满是疼爱,“你要的纱裙……娘给你做好了,赶快穿上给娘看看……咳咳……咳咳……”老妇人边说边咳嗽起来,青女连忙从她手中接过罗裙,轻轻帮她拍打着背部,老妇人喘息了几声,很无奈的笑了笑,
“娘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撑几日,你爹去得早,若娘再走了,青女啊青女,你的归宿可怎么办啊。”老妇人说着摇了摇头,深深叹息了一声,“都是娘不好,娘没用……”
“娘,你不要这么说。”青女把老妇人搀扶进屋,缓缓褪下了身上的粗布衣裙,把那件素白似雪的罗裙穿上,“娘,你看,多美。青女需要娘,娘可不能走。”说着她拿起桌上的药篮,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裙边薄如蝉翼的纱幔,回身对老妇人盈盈一笑:
“娘,你等着,青女为你采药去。”
她说着,步伐轻快地向外面走去,阳光在她的青丝上跃动着,16岁的她,虽说还是美好的豆蔻年华却已风姿初现,别具一番风情。
其实青女是有私心的。
新做的罗裙,上好的胭脂,皆为了那沂水边一人。
那个琴师。
青女不记得琴师是什么候来到沂水边上的了,只记得他修长的身材,随性在散脑后的乌发和那一袭不染一丝纤尘的白衣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仿佛一个烙印存在于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从那天开始,青女开始注意打扮起来,她每天都会去沂水边等他,等他抱着古琴翩然到来,恍若神话中的仙人,白衣翩翩,不染一尘。
青女每天都会隔着沂水望着琴师,望着他抚琴,望着他歌唱,青女感觉自己从未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宛若九霄天籁。人,琴,沂水在她心中就是最美好的图画,她只求能这样遥望着他,静静的听他抚琴,也就满足了。
她从未注意意到过,那双温和的眼睛,会在她转过身时或俯身采集草药时静静的打量着她,一双眸子里满是温柔。
她,只为他一人身着霓裳。
他,只为她一人奏响天籁。
她灵动的身影,灿烂的笑颜,亦在他心中打下了烙印,他开始喜欢这普通的河流,喜欢这河上双飞的水鸟,喜欢那碧绿的水草,亦喜欢,那对岸的伊人。
他每天都为了她换新的曲调,她每天都为了他着新的妆容,他不想她离去,她亦不希望他消失。
沂水依旧静静的流淌,青女还是青女,琴师还是琴师,但又仿佛有什么改变了。
这日,青女依旧如往常一样来沂水边为娘采集草药,她走到河边,却并未看到琴师,青女不免有些失落,她走到河边蹲下来,轻轻拨弄着清澈的河水,在那河水中,她看到了自己,晶亮的黑眸,秀气的柳叶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青女不由得羞涩的笑了,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自己在水中的面孔,她对她笑,她亦对她笑,青女看的痴了去,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跌进了沂水里。
“救……救命……”青女在水中沉浮,她从小水性就差,突然来这么一下子,顷刻间就慌了神,在水里胡乱扑腾,渐渐地,渐渐地,她只感觉自己的四肢越来越沉……越来越无力……水渐渐地漫了上来,青女的簪子被水冲走了,一头青丝如水草般在水中四散开来,她开始向水底沉了下去,黑暗,涌了上来……
“我要死了……”青女的喉咙中发出破碎的声音,绝望如丝茧搬包裹了她,黑暗越来越浓了……就在这时,青女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向上浮去,当她重新拥抱阳光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温柔的眸子。
“是……你……”青女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安心过,琴师的胸膛很让她有安全感,真想,永远就这样呢……
琴师把青女抱上岸,用自己的体温帮助她把身体焐暖,他把自己的白衣脱下来披在青女的身上,在她对面坐下:
“姑娘没事吧,幸好在下发现的及时。”他温和地笑了笑,拿起放在一旁的古琴,调了调音色,
“就让在下,为姑娘抚琴一首,给姑娘压压惊可好?”说罢轻抚琴弦,那令青女魂牵梦绕的动人琴声就近在咫尺的响起,青女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刻,万一,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呢?
时间伴着沂水流逝,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琴师奏响最后一个音节,把琴轻轻放在一旁的草地上,伸手把青女扶了起来,
“姑娘,不如以后,在下就在这里给你抚琴,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赏光?”
青女怔愣了一下,渐渐的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她绾了绾鬓角的青丝,低低地应了一句,
“好啊。”
琴师笑了,犹如三月的暖阳,他说:
“姑娘如此知书达理,请问姑娘名讳。”
“青女。”
“多好听的名字,青女,你知道么,你真的很美。”
面对琴师突然的真心流露,青女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慌张的低下头去,声音低如蚊蚋:
“公子的琴,抚的也很动听。”
“你喜欢便是好的。”琴师愉悦的笑了,他拉起青女的手,柔声说道,
“走吧,我送你回家。”
二人的身影在沂水旁渐行渐远,这一天,琴师送青女回到家之后才离开,还承诺每天都要为她抚琴。
回到家的青女躺在床上,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天她入梦很快,在梦中她看到了沂水,亦看到了琴师。
那天之后,琴师和青女每天都会在沂水边相见。他给她抚琴,而她则做他最忠实的听众,偶尔兴致起来,还会为他跳一段舞来助兴。
美好的日子就这样过去,春去秋来,在沂水边的树木都枯黄了叶子的那一天,琴师来的比往常要早得多。
“青女,”琴师的眼中只有无奈,“我要去做随军的乐师,明天就要出征了,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见不到我。”
青女愣了一瞬,只是伸手帮他整理一了下衣摆,朱唇轻启:
“好好保重身体,早日回来。”
琴师笑了,他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青女,在这里等着我。”
琴师在青女的朱唇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吻。他们最后一次相对而坐,琴师静静的抚琴,青女静静的聆听,一曲终了,琴师把他的琴给了青女,对她说:
“想我的时候,就抚这琴,记住,在这里等着我。”琴师说着,跨上了一旁的骏马,扬一扬鞭子,绝尘而去。
风里只带来了他最后的呼唤:
“等着我——青女——”
青女的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一年后-----------
在这水乡小村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著名的琴女,名字叫青女。
在过去的一年里,青女学会了弹琴,人们总是能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沂水边,忘我的弹奏着,那如泣如诉的语调中,包藏着无尽的思念。
青女的娘半年前就去了,青女采集的那么多草药,终究没能挽救她的性命,自那以后,青女再也没有穿过艳色,人们常说:“青之女者,喜着白衣,不施粉黛,朱颜美矣。”。
但不管人们怎么说,青女依旧每天都在等着琴师,她多么的希望,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能策马从远方奔来,把她带走,二人一同畅游大好河山。
她依旧在等。
终于有一天,青女等到了,但她等到的,却是个惊天的噩耗:
琴师…为了保护皇上,已经…战死了!
那一日,青女像往常一样在沂水边弹琴,忽然有一个士兵,给她带来了这个消息。
“他在死前,让我把这个给你。”那个士兵这样说着,把一封信给了青女。
青女颤抖着把信打开,隔着信纸,她仿佛能听到琴师的声音:
“青儿:
真是抱歉,恐怕我要食言了,我现在感觉很不好,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此生没能娶你,青儿,等着我,如有来生,我定只娶你一人。
…………
我的血快流光了…别了,青儿,我真的挺对不起你的…为自己找个好归宿,别老是想着我…”
没有落款,只有青女的眼泪打在信纸上,她默默的把信收好,拿起地上的琴,弹奏了一曲哀歌,歌罢,琴弦尽断……
“你……就这么弃我而去了”
“真的不等我么?不要……等等我…”
“我不能离开你,你等着,换我来找你吧……”
自此,这里的人们再也没看见过这位女琴师出现,有人说她去了国都,也有人说她去了边疆,没人知道的是,青女就静静地在沂水的深处长眠,而伴着她的,正是那把古琴。
“琴师,就让青女陪你在另一个世界抚琴,一起走到永远……”
泪已尽,佳人逝,琴弦断,情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