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明
小蜜蜂过滤扩大的古板声音又盘旋在丑陋的空气中,粉笔摩擦黑板后只有飘落的灰,白色的灰像死亡一样庄重覆在鞋头,掩住草地上露水打湿的痕迹。
刚才的一切已然成了回忆,像平时滑过的时间一样,对我来说不足为念,但在回想之时又心有余悸。
喘息都已平静,面红耳赤地迎着微风的时刻,印在脑海里又骤然跌落在平复不了的心尖。
实际上并无波澜,悲念和着风灌进眼角渗进瞳孔,唯有不安。
早起赶着上教室囫囵吃完早餐,只坐一会儿的时光拉得又长又臭,即将赴死的战士一样的心情。集体活动的尴尬也只有自我束缚的人才会了解。
拨散的泥沙似的人群涌到各个角落,拖着亲昵的小伙伴,双双对对洋溢着甜腻的香味。
今天一直都不见日升,甚至泛着几丝阴冷,杂糅进身体,没来由地撕到头皮发麻,群聚总能让形单影只显得更加孤独。所以我才不喜欢集体,以致于总是自我认知孤僻到真正的孤僻。
然而许多事情真正来临,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怎么做,结局都一样,何必挣扎。这总是悲观主义的信念,支撑着我的人生。
也不禁想起那个捉襟见肘的午后,枯黄掉的树叶松松垮垮挂在枝头,嫩绿的新生儿一如既往冒出尖角,菟丝子飘荡在风中如垂靡的老头。
我俯在窗边,视线在空间上跳跃,跃过拥挤的自行车车棚,跃过深邃绿的树顶,停留在光的最初点,放空眼球,分散焦距,就以为置身世外。
我以为我以为,就成了一本书。
踏在湿漉漉的清晨,耳尖被湿滑滑的空气打过,来得如此不真实。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这个时间点,在家时是在床上,做着翻云覆雨的梦;在学校就是在教室,道貌岸然地看着书。
一张毕业照凑起了懒散的人们,草长莺飞,欢歌笑舞。镜外扭曲的姿势,镜内美丽青春的笑靥,现实与虚幻总是如此矛盾,反复纠缠转动的世界,亦让活在被纠缠的世界的我不知措。
紧紧抓住身旁的手,纤细得像救命稻草。暧暖的温度从皮肤传来,世界随着温度的扩散变得明亮起来,也多了不一样的颜色,引导着我看向不一样的世界。
我珍惜着这样的机会,仍还会被时间长河冲刷掉,毕竟稻草太轻。我转而抱住石头,窃喜像上瘾一般填满缺空,应接不暇。石头群里起了骚动,手中紧握的东西开始慢慢脱离我的控制,失落感颠覆世界,我又看不清颜色了。
转眼望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有伴,我辨认不出他们,他们都是一样的颜色。无力地抬起手看,满是尴尬的污渍和尘埃,等着下一个走伴的清洗。脏了洗,洗了又脏,来来往往,竟无永恒。然而,脏的时候总是异常的多,用时光不在的时候,堵住心室,久积久累。
急于逃开不适合我的布景,昔日好友Angie 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活跃,我按下接听键,伴着急促呼吸声的追问迎耳而来,
“你在哪?”
“教室。”
“你怎么跑那么快,上那么早干嘛。”
“被扯上来的。”我这借口找的真是心安理得。
“好吧。”Angie 似是而非的幽怨语气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挂完电话,愧疚从四面八方扑来,穿透坚硬厚实的墙壁,又一堆情谊积木轰然坍塌,羞耻地慢慢拖回不知何时伸出的手或者腿。
Angie 不过是想趁着拍毕业照的空档,想跟我合影,留些念想。对于高三,这点时间弥足珍贵。
放眼田径场,都是高三莘莘学子拍照留念的身影。
我才想起从前,从Angie 那里得来的东西,夏日炎炎的一杯冰糕点;干燥秋天的几罐椰奶;凛寒圣诞的一打旺仔;还有昨日春末的一袋油香板栗。
四季一个轮回,又到了夏天,时过境迁,我竟是如此残忍冷淡。
最初的人还驻足原地,最初的我已渐行渐远,距离模糊了视线。一转身,便是另一番光景。
跟我掰掉的女生,红丽大人曾对我说:“感情需要经营。”
然而,我只会做到随遇而安。
通常失去才懂得珍惜,早已领悟透彻,仍旧飞蛾扑火,万劫深渊。
欧洲深冬铅灰的心情。
红丽大人也说:“没有谁会愿意一直以这种心情过下去。”
我亦不愿,没人逼也没人劝,我是如何走到了这种地步,即便再轮一遍,我担心还是重蹈覆辙的艳火照亮愁云的面庞。
没有人会喜欢这副嘴脸,喜欢的缥缈,既带来希冀的羽翼又带来地狱的炼火。
蕴藏在发间的浓烈,最后也会冲破牢狱,清洗所谓的一切。
所谓看中的一切。
所谓繁复的一切。
所谓所谓的一切。
拨开柔腻的发丝,世间又重现光明。
2016、April、19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