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乐之城》,说的已经够多了,但是听了一点原声,看了一篇影评,就还想说。
我第一遍看的时候,代入感是很强的,因为三年前把耳朵打开了,世界从此不同,看电影耳朵都是直的,画面都跟不上。所以Mia走到酒吧门外,琴声还很微弱的时候,我已经强烈地想推门进去听个清楚,门推开,人呆住,并不能看见其他一切。而眼前只有那个弹琴的男人。爱上一个人是需要一个瞬间的,在那个瞬间,看不见别人,只有你。
再往后,弹完了,我们观众的期待是Mia和Seb聊几句,接着相爱,但是现实来了,他刚刚被炒,并没有什么心情,狠狠地撞了Mia一下。故事一定有的,男女主一定会相遇的,因为你看那些梦幻的灯光,眼中没有别人的呆滞,我们只要看导演还要怎么耍我们。Party上的相遇,两个人跳舞,说这景色一般般啊,我可看过更好的呢。而此时是一片淡紫色和粉色的梦幻星空,到处都是浪漫的气息,两个人互相对对方说,我可不会喜欢上你,请问,有一句真话吗?有人说,咋说着说着就跳起来了呢?那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部摇摆在现实和浪漫之间的电影啊,形式服务于内容,对于说着说着不能唱歌是对作品有现实的期待,而艺术作品选用能够充分表达感情的方式,那还不是随心所欲吗?还有人质疑Mia迟到站到台上找Seb太不像话了,让我说什么呢?大哥你咋不问天文台上俩人怎么就飞到天上了呢,牛顿爷爷不被苹果白砸了么?
这一段排得挺好看,但是两个人毕竟不是专业舞蹈演员,跳得不算好。可是,很好看,是两个相爱的年轻人跳舞的样子,是我们普通人可以跳的样子,并不需要完美,就可以传达爱意。另外Mia期待和Seb的约会拢头发的时候笑了一下,恋爱里小姑娘都是这么笑的,我们也觉得甜甜的啊,Greg到来,才知道还有和Greg的约会,这一段Greg一直是在镜子里,焦点都在Mia身上,我们观众就又开始失望了,哎,肯定得去啊。Greg和Mia吻别,我就很不高兴,非得横插一脚。导演在Mia和Seb两个人身上用了太多镜头,视角不是Mia就是Seb,要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路人基本没什么事,吊起的情绪也很强烈,让人没法让别人进来,这难道不就是恋爱的状态吗?
到Mia坐在位子上听旁边的人Blahblah,我都要快烦死了,扬声器里传来Mia and Seb‘s theme, 救命恩人!Mia嘴角咧笑满是欢喜的小跑,俯拍Mia狂奔时,管弦乐团也上了主题,情绪一下就被烘托起来了,快乐都要溢出来了,恨不得Mia立刻飞过去。飞是飞过去了,电影院太黑,找不着人啊,这时候导演的处理是很浪漫的,在影影绰绰里,Mia站在台上,找她的Seb,我不知道大家约会迟到会怎么找人,反正在一片黑灯瞎火里小心翼翼摸索,我可真希望像Mia一样,站在台上,俯视全场,找她的爱人。你看这块,影院也没有人骂,导演又在提醒,大哥,这不是一部现实的片啦。
好不容易坐下来,两个人牵手又接吻,放映事故忽然来电,俩人相视一笑,竟然不尴尬!跑到天文台那段也浪漫得不行,有些人觉得飞上天这段很突兀,但是我看到这段的时候,星河灿烂,心里想的是,不上天跳吗?然后称心如意了就,好开心啊,哪有比飞上天更能表达相爱的欢喜和梦幻呢。导演的每一个点,都卡在观众的喉咙上,每一次情绪的表达,都让观众觉得只有这种形式才能释放。
写一写吵架吧,吵架前期Mia去听他们乐队的演唱会,前奏的时候还是我们希望的样子,传奇哥声音一出来,Mia表情就不对了,因为音乐不对啊,这不是Seb想要的啊,人潮也把两人越挤越远,算是对两人关系的一种明示吧。吵架这段剧本写得也蛮精彩,从惊喜到伤害,怎么就那么自然呢?吵完烤箱滴滴滴的高音报警,也是两人关系的具象,听得人烦得不行,恨不得替他关掉。吵完,Seb因为记错了拍摄的时间,而无法赶到Mia独幕剧首演的现场。Seb做各种滑稽的动作摆拍,摄影师说你弹点什么吧。Seb从指间流出来的旋律是Mia and Seb's theme,立刻就Hold不住了。其实这和Mia参与Greg的聚会,而莫名其妙的从餐厅扬声器里听到Mia and Seb's theme想起Seb形成了结构上的关照,而Mia and Seb's theme是两人感情的一种具象。怎么可能在餐厅里听到Seb即兴创作的音乐呢?只不过当事人感受到了爱罢了。
两个人分开,Seb接到了找Mia试演的电话,去找Mia,我觉得这段也蛮老套的,但是很打动我的是Mia问Seb,你怎么找到我家的。Seb说,在图书馆前的房子啊。只有爱,才听得到,只有爱,才看得见。
两个人试演完,到公园里说话,互相说“我会永远爱你的。” 这结局能好么?五年之后,Mia成名,而Seb也开了自己的爵士酒吧。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 she walks into mine. Seb看到Mia的一瞬间,以及坐到钢琴前的沉默,都是特别cliche,但是特别classic的,这是个老套的,庸俗的,经典的爱情故事,分开之后的相见,也是老套的,没法说话,就是沉默.
If I should meet thee ,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
为什么十分钟的平行世界让人们觉得这么遗憾呢?因为这部被人称作老套的前面大半部片子,把故事和情绪都烘到位了,所有的叙事都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和丰沛的情绪,所有的感情都在临界点,到最后,只用几个音符,和十分钟的绚丽华彩,人就给点着了。Seb坐到钢琴前,沉默,所有人都知道Seb会用琴声对Mia说什么,空气中的张力一触即发,手指还没落下,我的眼泪就涌出来了,第二遍看,我觉得姑娘要撑住,好,很好,时光流到初见,灯光暗淡,光束尽头,是慑人的琴声和优雅的指尖,他站起来,被老板炒掉,走过来,深深地吻上她,导演来了一个旋转镜头,管弦乐团又炸出来了,情绪立刻绷不住,又流一遍眼泪。我都知道是管弦乐团炸裂的音效作怪,可是照哭不误,如果音乐没有牵引情绪的作用,要音乐干嘛呢?
实话说,讲爱情的艺术作品太多了,什么样的爱情故事我们没听过呢?而况,这部电影讲得是个多么cliche的故事啊。你跟我说一遍剧情,我都不稀得看,但是它是怎么打动人的呢?一定是因为无数的细节和想象力,造一个完美的梦的能力。导演受过专业的音乐训练,节奏控制得很好,我全程都很High,甚至找回了看《降临》高潮Max Richter《On the Nature of Daylight》的感受,每一秒都完美贴合。我就是很不能理解干什么都要概括大意的人,概括大意的话,你看什么电影啊,回小学写中心思想啊?因为电影它不是一个概括大意的艺术,它也不是希望你理解中心思想的艺术,什么都要总结一下的人,你把票钱给我,我给你总结。
从形式上来说,片子里演员的歌声和舞蹈都不完美,比经典歌舞片的水准差远了,但是给人物增添了真实感,雨中曲的三位,跳起舞来的时候,我会有一种仨人在舞台上然而误入剧情,可这片里,就是俩人说话呢,怎么就跳起来了呢。我第二次看的时候,很多人中途退场了,我没觉得遗憾,我觉得走了就安静了。一位网友问中戏的老师,“我好多朋友不喜欢这片子,你觉得国人欣赏不了的地方在哪?”答曰:“不够浪漫,对快乐的理解太实在。”答得很好玩,特别想让人哈哈哈哈哈。
我爱电影远没到爱音乐的地步,但是二刷那天晚上出来,我觉得有电影,这个世界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