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露面的太阳终于探出了脑袋，我踏着阳光，想去阳台小憩一会儿。杂物间外婆的背影让我有些愣了，不解地走向前去。她正望着眼前之物发呆呢，那是被红布遮盖着的缝纫机。
记忆中，那老式缝纫机是伴着我长大的。外婆手很巧，我幼时的衣物大部分都出自她的手。炎炎夏日，她会领着我去挑喜欢的花棉布，坐在缝纫机前，为我做一条条花裙子。冷酷严冬，她会买来厚实的绒布，裁成几块，制成一副副绒手套。那便是我儿时最期待的事了。
外婆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常常会坐在缝纫机前捣鼓些东西，我也喜欢那样看着她，陪着她。她熟练地穿针引线，剪裁布料，双脚踩着脚踏板，不紧不慢地来回踩踏，便会有“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传出。随着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移开专注的目光，一件件成品就大功告成了。
偶尔我心血来潮，便会向外婆讨来针线，像模像样地坐在缝纫机前，却连最基本的穿线都不会。每每如此，我都会被自己气到，鼓着腮帮子，闹起小脾气来，外婆便会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手把手地教着我。缝纫机很快就被外婆驯服了，我自知三分钟热度退散，便不再执着，只是静静地看着外婆表演。我的眼皮伴着节奏分明的缝纫机声，一下一下，一踏一踏，缝纫机声止，我也早早进入了梦乡。
外婆对缝纫机，可以称得上是钟情了。这台比我都年长的缝纫机，外婆对它的热爱，可从未退散。她常常对我说:“别人的缝纫机都坏掉啦，我一直在用，这样它坏掉了我就能马上修好。我的缝纫机是不能扔掉的，我得留着。”这让我颇感惭愧。从前东西坏了，人们总想着修，可现在的我们呢?
耀眼的阳光刺痛了眼睛，我从回想中抽出身来。掀开布满灰尘的红布，缝纫机上的斑斑锈迹利刃一般刺进心脏的最深处。你，还好吗?
外婆还是渐渐放下了针线，她没法缝好破洞的牛仔裤，没法收紧透风的袖口，没法改小宽大的衣摆。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我还会愿意吗？
愿梦里能有那一针一线，一丝一缕，愿那“哒哒哒哒”的缝纫机声，悠远，绵长……
作者：易易易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