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爱美的妈妈。
别人的妈妈打电话给孩子总免不了关心和叮咛,我的妈妈打电话过来,最常说的话是:“有没有衣服穿啊?买几件衣服,别邋里邋遢的。”“你现在是什么发型啊,是不是又跟乱稻草一样?”“我看别人可会打扮自己了,你这丫头不会打扮自己怎么办呢?”
回到家,她更是不得了了,先把我的穿衣打扮,胖瘦高矮品评一番,然后便拽着我去理发店剪头发,这似乎成了一个仪式,在我回家的第一天都打不动地执行着。
不管我怎么不情愿,怎么闹别扭,我还是坐在了理发店里。细碎的头发一点一点下去,就像岁月一段一段消失,我努力追想母亲的青年时代。她曾站在橱窗口看裁缝做衣服,一站就是一个下午。藏在她衣柜的旧衣,至今看来仍不落伍。还记得,儿时穿着她亲手为我缝制的小马甲,在清一色穿着粗布衣服的同龄人中显得出众;还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每天早上披着头发去找她,她在一片忙乱中麻利地为我梳好麻花辫……
我想妈妈年轻时也是很美的吧。
每到过年,她仍亲自为我和弟弟置办新衣。原先她一向自信自己的审美和品味,对我看上的衣服嗤之以鼻。近年来,她却常常一边逛着街,一边喊着头疼,一边坚持为我们选衣。
有一次,她对我说:“我现在看衣服的眼光不行了。”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心酸的一句话了。
可惜,她的女儿似乎在应验着物极必反这句话,懒得打扮,更没有她那样的审美,偏偏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很是让她操心。
那天,我正在看书,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捧起桌子上的相框,感叹道:“青青小时候真漂亮啊。”我回过神,瞟了眼相框里的照片。照片上,十四的少女穿着少数民族的红衣,淡然地笑着。这张照片花了10元钱,当时,妈妈还一直嫌太贵呢。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妈妈的眸子里有一种异样的神采,我想妈妈年轻时应该很漂亮吧。岁月粗糙了她的手,她像白杨树一样挺拔的腰杆,她的脸庞,她的精神,残忍的时光、不幸的遭遇消磨了她所有的美丽,她便将对美的追求全部寄托在女儿的身上。她就是这么倔强,倔强了一辈子。
曾经,有一个女人,拖着一个红色的行李包,独自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坚强地撑起了一个家的希望。她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