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国南疆的云贵高原上,满眼望去数不尽的重峦叠翠郁郁葱葱,再有一湾秀水绕城去,美不胜收。清晨的阳光拨开浅雾笼罩安详的村庄,静谧中尚带着缕缕宁人的香气,仿佛想让世界一起睡眼惺忪。恍惚有那么一瞬间,C小姐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要赶紧起来和面擀皮儿做包子拿去镇子上卖,晚了要被骂了。C小姐做得包子很好吃,深得母亲真传。
C小姐96年人,出生在这一望无尽的大山里,家里连姐姐哥哥共5人,她是最小的。父亲在她11岁时上山采药不幸中风摔下悬崖,从此瘫痪在病床上至今已十年有余。一般村里人都种地,但C小姐家的地因为给父亲治病早已卖掉,所幸C小姐的母亲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母亲是彝族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一双褐色的眼睛却永远精力充沛的样子。没了田地的母亲每天做手工拿到镇子上去卖,因为手艺好,销量还不错,家里孩子也懂事早早当家,因而门面上也还过得去。
而年仅十一岁的C小姐不算漂亮,但很懂事,也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她喜欢吃包子,母亲做的包子皮薄馅厚一口咬下去酱香四溢味蕾都要跳舞了。她很快学会了做包子,早晨三四点钟就起来开始和面,调馅,擀皮,过水蒸。跟母亲的比起来,发酵的不够蓬松但味道还算不错。七八点钟就拉着手推车拿去镇子上卖,镇子上的人也意外地很喜欢吃这个小姑娘做的包子。于是每天C小姐会把卖包子得来的大部分钱交给母亲当是付清面粉和菜等材料的成本,自己留一部分当零花钱。
剩下的钱C小姐并不是自己用,她还要分给她的一个小伙伴,姑且叫她阿兰吧。阿兰是既是邻居,于C小姐而言更是亲姐妹。但阿兰的家庭比她更不幸,阿兰母亲早早病逝,父亲娶了继母后又意外去世,最后只得继母和叔伯照料,所以阿兰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有一天放学C小姐正想去叫阿兰一起来写作业,正巧撞见继母倒过来拿着扫帚追打阿兰,阿兰的手臂大腿已经满是淤痕,慌乱中逃避追打绊倒了煤炉,里面的米汤水撒了一地。震怒的继母高高扬起扫帚要痛打,阿兰无助而惊恐的眼神让C小姐很是心疼,一瞬间,不知道哪里鼓起的勇气,C小姐一手抗住弧线下落的扫帚棍,一手拉起阿兰就往自己家里跑去。气急败坏的继母喊道:“你这个倒盆砸碗的伢子有本事别给我滚回来了!”
跑不多远,C小姐拽紧阿兰冷汗直冒的手安慰道:”没事,你住在我家,不要再回去了,我跟我妈妈说她一定会同意的。
灯油影下的C小姐的母亲看到两人这幅光景不由得眉头深锁,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让小孩沦落街头,不过自己再苦点,她是个要面子的女人,就算家里没有男人她也要让这个家过的好好的。况且阿兰也是个还算懂事的孩子。
她们还有另外一个朋友,阿雪,人如其名肤白胜雪,模样清秀,算是当时的班花了。她们三个每天厮混一起,翻花鼓跳皮筋,做包子,剪窗花,折草艺。那时的C小姐虽然穷,但反正大家都穷,反而过的很开心,恨不得时光就这样悠悠荡荡不要老去。
十五岁读初三那年,阿兰认识了一个外出打工回来的男生,他染着五色的头发他见过大山外的世界,阿兰很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C小姐知道后气恼地说“不可以!你还那么小,你还要读书的,你嫁给她你一辈子就只能每天带孩子做农活了”。可是阿兰不听,她愿意为那个五色头发的男人生孩子,为他做家务干农活。她觉得那很正常,反而是她现在住在C小姐家跟她同吃同住,连她的零花钱都是C小姐分她的,这一切才让她感觉怪怪的。她想要逃离这种奇怪的感觉,因为现在她觉得低人一等。C小姐不知道她真实的想法,还和她大吵一架,她以为是挽留她,却让她走得更决绝。
C小姐在昏暗的房间里倚着柱子,看着默默收拾东西的阿兰,她感觉好像什么东西要从生活中剥离,拉都拉不住。其实,阿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所有的东西都是C小姐家的,她就简单拿了些贴身穿的衣裤和几样洗漱的东西,看了C小姐一眼奔向了门口等着的五色头发男,她如释重负般地准备奔向太阳迎向新生活了。
C小姐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撅起嘴猛吸一口气,有咸咸的液体从眼角淌出,她用脏兮兮的手一擦,继续撅着嘴感受别离,和怅然若失。
“幸好阿雪还在”她低语念叨。
时光转转停停,C小姐中考考完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可惜阿雪没有。于是一个人在县里上高中的C小姐感觉更孤单了。
十六岁那年寒假,上了半年高中的C小姐在村里遇到了“衣锦还乡”的村里人,环顾四周人人投去艳羡的目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年少就出去闯荡,如今已是好几家火锅店的老板,开着桑塔纳带着墨镜腰间别着厚大的皮包,C小姐在想那是不是一叠叠钱呢。
同时他也知道阿兰嫁去隔壁村后的境况,家里有个婆婆,每天安排数不尽的家务活让她干,白天还要跟丈夫一起下地种田插秧喷农药。偶然一次见到,她觉得阿兰老了好多岁。而阿兰远远见到她也不上来打招呼就插小道走了。
晚上C小姐一个人在那张曾经和阿兰嬉闹的床上,辗转难眠。月色皎洁如银白雪纱,她做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走出大山。她从小做生意,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第二天她就与家里商量这件事,家里人纠结了一阵便同意了。她用几天收拾了东西,再与朋友们聚一聚,就买了火车票北上来到了江浙一带,暂时投奔家中长姊。
她邀请过阿雪一起,她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主宰自己的人生。懒耽没底气的阿雪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她更想早点嫁人,她相信自己嫁得会比阿兰好的,她很确信这一点。至于外面的世界,她向往,又害怕。
没办法,孤独的C小姐自己离开了。
而阿雪没过多久便嫁给了一个同村男孩,然后开始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转眼C小姐现在已经21岁了,独自在“包邮地带”打拼了五年,各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也。她的偶像是范冰冰,她知道自己不会真如范冰冰那样成功。一路上她也遇到很多贵人,比如C先生,但她也不会直接将色相当作捷径。这些年,她从餐厅服务员一千五一个月开始做到如今月收入几万的业内最年轻的咨询师。她很爱花钱,因为她怕有一天死了那些钱就不属于自己了;她也很爱美,砸在脸上的钱大概也有十几万了。但不管怎样,现在的她,楚楚动人身上没有一丝农村姑娘的气息反而有几分与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可是偶尔发音不标准的普通话和笑起来憨憨的样子更是惹人怜惜。
她坚持每个月都会给家里的母亲汇几千块钱,少则一千多则三千也算是她的心意。老年人闲赋在家的乐事也不过就是与人话话家常夸耀一下儿女,母亲逢人便说C小姐的好话,直将C小姐送上村中“孝女”的宝座。
这话当然也会流入阿雪的婆家,婆婆偶尔便冲着带孩子的阿雪发牢骚:你跟C以前不是好朋友吗,你看人家多能干,在看你连个孩子都带不好,可多学学人家吧”。阿雪自然心里有疙瘩又不好发作。其实阿雪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C小姐听闻便托家里的哥哥送去500块钱但怕阿雪有想法,并没有告知是自己送的。
回乡多天,马上又得启程去工作了。这天,C小姐梳洗完毕准备去拜访姑姑的路上整好碰到了阿雪。阿雪曾经娇艳的容颜早已因为操劳而变得黯淡无光,五官虽然依然清秀却难掩疲态,手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黝黑的娃娃,无意中碰见精心装扮的C小姐显然有点手足无措,只得讪讪地笑。C小姐开心地上前抓住小孩的小手说,这是你孩子吗,挺可爱呀。阿雪咬咬唇说,“哦,不是呢,是我哥哥的“说完眼角飘忽到一侧。
C小姐心知肚明,便不作停留就与之道别了。想起阿兰,阿雪这两个少时的朋友,C小姐心中怆然,又耸耸肩告诉自己,算了,也没啥。
这时电话想起,是C先生的,这个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