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心

当年,我是父母准备做掉的孩子,医生采取了各种办法居然没有打下来,于是,父母只得勉强接受了我,让我来到了人世间。

我的降临并没有给父母太多的惊喜,他们要的是继承家族姓氏的男孩,哪里知道生了一个女孩。幸好曾祖父在我出生前的11天去世了,否则他一旦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孙子生了一个女娃儿会含恨九泉的。我一出生就是不受待见的。

而有着做“国防部长”高远志向的父亲,在受过几次政治上“三大讲”而讲不清的打击后,沉迷于酒精的麻醉中,对我这个多余的女儿根本是视为不见的。当我的某些不经意的举动触动了他的某根郁郁不得志的神经时,他在酒精的刺激下,可以把我扔出几米之外。即便如此,我并没有恨过他,他的悲剧是那个时代,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造成的。

而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别人叫做“癫子”,这是我们这里对精神病人最高的称谓。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会这样看我,但是,我渐渐远离人群,我和班上的“傻大姐”为伍,我们一起趁同学们做早操的时候到处翻课桌里面收藏的零食、早点,像乞丐一样偷吃着龙须酥、糖果、包子等等,即使是别人吃剩下的,我们依然吃很开心。现在我早已不记得那个傻姐姐的姓名,但是,她的面容却始终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眼前,让我永远记得那段悲苦的岁月,永远记得所有人在我周围指着我的鼻子叫着我“癫子”,而“傻大姐”却始终在我旁边陪着我。

小时候,在家里对我最关心和爱护的就是我的祖母,她是我爷爷的后母。她养了一只小黑狗,和我是家里相依为命的好姐妹。我每天回家就会和“小黑”一起玩耍,跟它倾诉自己在学校里的见闻。有天回家后没看见它迎接我的身影,于是就问祖母小黑去哪了?祖母告诉我因为近期狂犬病流行,打狗队的队员在全城见到狗就用枪打死,要我出去找找。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里寻找,终于在一个竹林子里找到了小黑,然而,却只看见躺在那里、没有生气和活力的小黑!它再也不会扑倒我的怀里了!再也不会听我诉说着自己的烦恼了!再也不会跟着我满世界地跑了!我抱着它的尸体嚎啕大哭、心痛不已!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与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死别。从此以后,阴阳相隔、再也无从相见,只是在梦里,小黑会常常来看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孤独的人生中好不容易有一位倾听我讲话的小狗,却突然离我而去,心中的苦闷无法消散,没多久,最疼爱我的祖母也走了。临走前的一天,我在她的卧室里,她悲苦的对我说到“孩子,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你,这屋子里只要你喜欢的你就拿去吧!”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生育过的她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却把淘气的我当成自己的至亲,我是这个世界上她最留恋的亲人,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我,这个孤苦的老人希望我能够一直记得她。

在家里不招父母待见也就罢了,在学校里不让同学们喜欢也无所谓,然而,最让我感到痛苦的是老师的白眼和唾弃。记得有个年纪大的老师揪着我家访,对我父母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地诉说着在学校的种种不端,害得父亲气得脸都发青了,在老师走后,父亲拿起皮鞭抽打我很久,虽然我一声不吭,但是那种疼痛不仅仅是刻在在皮肉里,更是印刻在我的心里。

孩提时期的种种苦难练就了我一颗坚硬的心。后来,不论受到何种痛苦,感受到何种压力,我都不会颓废和害怕,相比童年时候的磨难,今天的一点点风雨又算什么呢?做了二十年的医生,受到过许许多多不公正的待遇和打击,承担过许多一般人无法承受的心理压力,我依然走过来了,依然坦然地面对狂风暴雨地袭击!没关系,我是就是只打不死、压不垮、赶不走、拼到底的小强。在妈妈肚子里死不掉,许多次地溺水、车祸也没能让我死掉,耳边无数次次地想起世界上最难听的咒骂,身边无数的暗箭伤身,这些都不足以打垮和消灭我,试问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既然在人生的上半场无论是面对生死离别、艰难险阻都无所畏惧,那么就开心地走向人生的下半场吧!一切都不会太迟的,只要我们努力奋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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