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穿越成为一种讲故事的新潮流,使用穿越之法在时间与空间中往来穿梭的角色便直线增多。向历史追溯,有三生三世灵魂不灭不忘的“魂穿”,朝未来想象,有拟作空间折叠之挑战的“身穿”。从现代穿回古代,从古代穿回现代,或是压根儿不穿越,只用一种媒介沟通两个时空,编剧们已经将穿越玩儿的风生水起。
2016年暑假,李钟硕和韩孝周主演的《W两个世界》在同时段播出的韩剧中戴上不可多得的创意王冠。颜值演技全面上线,后期团队靠谱耐心,保证了相当完美的视听效果,让观众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踏入到这个与众不同的穿越故事中。
《W两个世界》在宋载正编剧手下成为了一个高潮迭起的穿越故事,而不是一个穿越事故。它打破了男女观众的次元壁,在奥运会期间也保持着高收视率,这样的好成绩可不是用“巧合”和“偶然”来概括的。要知道,说出一个破绽百出、毫无意义可言的穿越事故来完成自己的臆想很容易,但要酝酿出一个逻辑圆满还能升华价值的穿越故事,就非得下一番苦功琢磨不可了。
于是,在剥离一切外在运作之后,你是否会注意到宋载正是怎样讲这个故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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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假设:漫画中的人有意识。
如果想要讲好一个爱情故事,那么收集到足够多的素材,见证过足够浪漫的相遇,在你的笔下总能编织出一个温暖的爱情梦想。但是如果想要讲好一个有爱情元素的穿越故事,在主人公出现之前,就必须坚定一个念头:这个故事,一定没有人讲过。这个故事,必须在现有的故事基础上,再向前走一步。
无论是作家,还是编剧,亦或是世间每一个默默无名埋首写作的人,或许都曾经想过如果笔下的人成真,会是什么模样。在这个念头下,我们便可以发散出不同设定下的故事。
如果你写出的人,由一个你喜欢的演员来演绎,那么这个故事是《姐姐立正向前走》。
如果你写出的人,成为与你偶遇的心上人,他绅士而帅气,温暖而真实,那么这个故事是《灵魂摆渡·字灵》。
如果你创作出的人,在自己的空间有着完全真实的生活,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的命运不应该由别人掌控,并拥有强大的个人意识,甚至能够穿越次元壁来向你抗议,力争人之生存的原因,顺便谈谈恋爱,展现展现韩国文化,那么这个故事就构成了《W两个世界》。
看,同一个出发点开始,向不同终点发射出的线段长度,决定了这个故事能够走多远。在叙述过程中,主人公停顿下来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刻,构成了这个故事的深度。三维立体框架一旦构建,余下的事情,便是尽可能地去塑造出兼具说服力和吸引力的人设,以及为故事的进行准备足够多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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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世界:二次元与三次元
三次元与二次元,在我们的传统观念上,是主动创作和被创作的关系,是青山刚昌和名侦探柯南的关系,是柯南·道尔和福尔摩斯的关系,是掌控与被控的关系。你绝不会想到汉武帝抱着李夫人生前留下的铜镜跳出来对司马迁说让他修改结局,也绝不会想到张起灵背着一柄黑金古刀冷峻神秘地对南派三叔说他不要去守青铜门了。我们生活在三次元,我们才是创作故事的人,那些被创作出的个体,不过是染着墨色的字迹,或是电脑上敲下的语段而已。
如果他们真的从屏幕里一跃而出,要求你不要妄自尊大,骄傲地扮演别人生活的主宰者,你会不会后背一凉,立马拔掉电脑电源,撕掉已写好的稿纸,以种种方式,来阻止他们对你个人生活的入侵?
看,二次元,从被掌控的顺从者,变为具有选择权的神之子,三次元,从高高在上的创作者,变为惶恐不安的人之子。在未知面前,一切生活中通过创作而获得的荣耀都不值一提。既然危险已经能够在次元间穿梭来去,捏死一个存在于三次元的人然后若无其事地吹吹枪口走开,那么除了生命,其他都不值一提。
关系的逐渐倒置,反映的不仅仅是现代人对二次元的假想,深思之后,一种对未知的无力感与宿命的无奈感,更是笼罩在故事之上。
你呢?若你遇到此种情况,是会抗拒,还是投降?
你会不会在看完之后,认真地带入己身,认真地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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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层视角:观众看剧,吴成务看漫画剧本,世界中人看世界
这三层视角在《W两个世界》中交替出现,而戏剧冲突最激烈的两集便是最近的第九集,我便也用这第九集和即将播出的第十集来做个简单的,同时有代表性的分析。
这个被分析的主人公是一直以黑衣“无脸人”身份出现的真凶。他枪杀了《W》这个漫画世界中姜哲的家人,找到他成为姜哲在被当做嫌疑人并无罪释放后生存下去的唯一原因。在吴成务笔下,黑衣“无脸人”只是一种不需要详细具名的人设,是这种成长漫画中常用的反面形象。在黑衣人心中,他一直被姜哲追查着,他想要在他与姜哲的斗争中决出个胜负,但他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
至此,吴成务的角度与《W》世界中人的角度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往严肃了说,是讨论人存在的意义,甚至于讨论什么才是存在。向浅了讲,便是三者之间直观的情节冲突。在漫画中,看似围绕着主人公姜哲运转的时间,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也在黑衣“无脸人”的身上无形地产生着作用。他记得十年时光,记得自己亲手犯下的罪案和手上染着的血,记得自己枪击水平极高,一枪毙命,直中眉心。他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自信和认同,纵然他是个罪大恶极的凶手,也要让这种凶手的人设得到落实。
并且,他在不断地追问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人格特征:固执、邪恶、嚣张、重视仪式感。
让我们先从第二视角入手,吴成务看漫画剧本。为了解决这场由自己引发的灾难,吴成务决定给真凶一个身份,并且用四集剧情为《W》中的故事画出一个圆满的结局。在他构思的故事中,真凶是一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中年男子,具有被害妄想症,生活环境阴暗无比,十年前作案的证据居然还在家中藏着而不是被销毁,在面对姜哲的质询时他虽不断出言挑衅,却是一副草草交代事情经过的落魄模样。更为奇怪的是,他在之后被议员雇来的杀手夺去性命,并伪装成自杀。
关心则乱,吴成务作家犯下了作为编剧最不可原谅的错误。他只照顾到能否找到足够多的细节作为证据,让姜哲相信这个真凶便是犯人,却忘记了黑衣“无脸人”在拥有脸之前,最先拥有的是自己的独立人格。一旦观众发现了这一点,便会在看剧的过程中开始隐约不安,因为我们虽然是观众,却与内部人物同步,并不是全知视角。我们只发现了吴成务的失误,却不知道黑衣“无脸人”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这便是悬念所在。
对于黑衣“无脸人”,他要做的可不是简单地拥有一张脸,他要的是得见天日,要的是与姜哲并肩,甚至于超越姜哲,并取而代之,在等待中日益膨胀的心叫嚣着多年的不满,他要夺回自己的人格。
他会用自己的残忍举动告诉你,这才是他。而他会多残忍?我们也不知道,这也是悬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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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种反差:特别VS平凡;生存VS牺牲;躲避VS直面;开朗VS隐忍
这四种反差,无疑应该来说一说我们都喜欢的情感部分了。
特别如你,选择最平凡的恋爱模式。在三次元看来,姜哲只是网页上点击量高居榜首的畅销漫画主人公,在二次元世界中,姜哲坐拥市值1兆5千亿的公司,是韩国首富。和他相比,吴妍珠在其他人眼中,只能算是天降的平凡女子。世界上多的是一掷千金的高富帅,姜哲却拿出了一本出自韩国插画师Puuung之手的《Loveis爱小时光》,开始认真地完成普通情侣之间的小事。他会蹲下,温柔地为吴妍珠绑上散落的鞋带。他会坐在吴妍珠身后,为她笨拙地拢起头发。他会霸道地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让她学会看书的正确姿势。他在被编剧赐予“高富帅”的标签之后,做着用一根皮筋、两根鞋带、一本书就能做的事情,他全心全意地学习,如何在生活中做这些平凡而浪漫的小事情。
不得不说,这种小细节,比吻戏还要甜。
求生如你,选择屡次为心爱之人牺牲。姜哲之所以和吴妍珠相遇,是因为他被吴成务刺伤之后,不想顺从就死,才又一次机缘巧合地将这个命定的女生拉进自己的世界。姜哲之所以来到吴妍珠的世界,也是因为他在发现自己的命运是由人操控的真相之后,想要来找吴成务要个说法,才会踏入三次元这个完全陌生的空间。这样的姜哲,居然会主动求死,在剧集的开始,我们是难以想象的。他在现实中,跳入冰冷的汉江;在W世界中,当着吴妍珠的面从天台纵身一跃。他虽然未曾说过,也没有在剧中直接表现过,但通过第一次被刺时他痛苦的表情我们可以推测得到,每一次赴死之后,他都必须亲身经历那种濒死的瞬间,在水中无法呼吸的窒息,坠楼之后瞬间而来的剧痛。
这样的转变,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畏惧如你,决定为他们续写漫画结局。在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掌控漫画走向之后,吴成务一度想要采取各种手段杀死姜哲。而在被从漫画中走出的姜哲枪击之后,吴成务彻底断了更新漫画的念头,他选择以停笔来躲避结局,却没料到黑衣“无脸人”居然会寻上门来,也没有想到女儿吴妍珠居然会与漫画产生累及生死的关系。他作为赋予他们生命的人,作为吴妍珠的父亲,作为杀死姜哲家人的间接凶手,他顶住强大的心理压力,重拾画笔,面对着那些自己完全不愿意再看一眼的人物,尽力编写一个尽可能让所有人都圆满的结局。
他知道有危险,却从没想到危险会这般突如其来。就算如此,他也必须坚持下去。
欢乐如你,忍痛擦掉共同的浪漫回忆。如果说有谁是这部剧中的灵魂人物,那必是吴妍珠莫属了。她是吴成务的女儿,是姜哲的爱人,是不知不觉间站于矛盾中心的人。看过她在第一集萌萌的笑容,再看第九集她独自一人带着戒指项链隐忍落泪的场面,竟然恍如隔世。她想要救姜哲,却不忍心劝父亲重拾画笔;她想要救所有人,就必须在回到现实之后亲手将从前种种画成梦。三次元的人们不相信她在二次元经历的一切,二次元的人物甚至不记得她曾经存在过。可是那些沉眠在姜哲脑海中的记忆片段,总将她带回他在的世界。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记忆活下去,还不能言说,那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为了父亲和他的安全,她只能这么望向他,而不能这样说与他。
---尾声---
至今为止,《W两个世界》还是宋载正编剧所写的一个非常精彩的穿越故事,而不是脑洞大开的穿越事故。还有七集,我们才会知道编剧最终构思的结局。如若按照现在的走向,将所有人物的性格铺展开,梳理清楚两个世界之间的脉络,相信结局会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说不定会像《仁显王后的男人》一样,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圆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