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半夜的时候,我从沉睡里惊醒,因为突然感受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于是我掏出手机,看到又是妈妈的新讯息:“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快点回家吧……”
我警觉地看了看岩洞里的蓝宇,还好,他依然睡着,什么都不知道。手机里莹莹的白光笼罩了岩洞的一角,仿佛是深夜里这座孤岛上唯一有生命的天地。
手指有些无力地打起了字:“我很安全,很快会回来,你不用……”我咬起了嘴巴上的死皮,犹豫着该打些什么。或许是我犹豫了太久,才会导致了接下来的一切。
“你在干什么?”
是蓝宇,他醒过来了,又或许早已醒来。他看见了我的手机,也明白了我和外界保持着联系。
“你知道出口,对吧?!”
他起了身,一步一步地,逼近我。在手机发出的黯淡的白光里,我看见他眼睛里有着被欺骗后的愤怒、被戏耍后的失望和被隐瞒后的悲伤,这神色令我心底的愧疚连同泪水一起流淌而出。
空荡荡的岩洞里开始回荡我的呜咽,直至最后的哭泣。我是因为即将要失去蓝宇而哭的,但哭着哭着,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那三年前失踪的一个礼拜里的遭遇一幕幕地回放起来,无法按下“暂停”键,那些人的嘴脸奇奇怪怪的以各种角度在我眼前出现,像是欣赏了一场梵高的盛宴。
这场痛哭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边开始浮现一抹白色,那是黎明的前夕。我累极了,蓝宇也听得累极了。他或许把我当做了一个戏耍他的坏女孩,或是一个毫无同情心的恶作剧少女,那幼稚的游戏被揭穿之后就只能撒泼、哭泣以求原谅。他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别哭了。你带我出去吧。”
我们静静地走了出去,这座孤岛的路并不好走,但沿途的风景却意外得好。这一片寂寥的天地,在昨日留给了我太多难以忘记的回忆,以至于我离开的每一个脚步都很轻很轻。蓝宇一直在我身后跟着,他没有责备我,却也没有对我再露出一次笑容,那种健康、乐观并且温暖的笑容。
“蓝……宇,对不……起。”
我从未想到我的嗓音是那么难听,如同一只渴了很久的乌鸦,而且是那种最丑陋最年老的黑乌鸦。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脚步更不敢放慢,因为前方就是这座孤岛与繁华都市的接连处。但我的手却被身后的人突然拉住——
他的脸在太阳下对着我微笑,无奈地说:“算了,没关系,原谅你啦。”然后他摆摆手,转身离开。这个橘黄色的背影,终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消逝在我的视线里。
一股酸涩的欣喜充斥了我的心脏,我拼命跑起来,听不清耳边的风,也看不清身边的一切。我突然很想回家,想吃一顿妈妈做的红豆年糕,想把我乱糟糟的房间整理干净,想让外面的阳光一丝不落地照进来。
“妈——”我猛地撞开家门,看见在沙发上疲惫地躺着的妈妈。
她见到我,一把搂住我,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又跑去哪里了?……”
“对不起。”
这句道歉迟到了太久,久到足以让一个母亲绝望,可她还是没有放弃我。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我拼命奔跑前往孤岛的场景,那时的我不会明白,究竟谁才是前往孤岛的救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