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考试安排挤满,被突如其来的预习规划围得水泄不通,连去岁的年终总结都来不及提笔。临行前喧嚣嘈杂的夜晚,暖黄灯光下的字句竟展开的有些生疏突兀。
坐在考场里的感觉有些复杂,很久没有那种挫败感。我只是放任笔尖写下那些陌生熟悉的词汇和公式,在自责和安慰间忐忑地等待分数的审判。
好像上一次体会这样深的挫败还是在初中,化学老师口中倒数的“那几坨”仿佛已经是远的看不见影子只有声音的往事。那时候与其说是恬然自足,不如称为懦弱而胆怯,所以放任自己变成一个极透明的存在。看得见的未来不过是读个职高或卫校,做着不喜欢但也足够糊口的工作,相夫教子,行走于平淡无奇的岗位和家庭中,成为那座小城里又一颗暗淡无光的星。
对这样的未来,平庸又胆小怯弱的我好像是必然。加之足够怀疑人生的种种,我不在意平凡,作为普通如我最深的堕落不是浓妆艳抹迷失自己,而是安静无抗衡地做着平凡人应该做的事,不做任何挣扎。
这个时候,任何人的关切都足以让灵魂尚在深渊之上的我感动吧。我向来是不喜欢挖苦讽刺以示亲密的行为,但却把它视作那段时间的最好证明。渐渐地,我接纳了所有刻意的打击挖苦,并不是因为喜好改变,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感知到难有的温暖,所以附加的不论好坏都应感恩。
或许是太晚了,最后一年的幡然醒悟并不足以弥补基础薄弱的硬性短板。初中同学零落在各处,“云泥之别”这个词突然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我在暗淡的范围,依旧是那个被父母私下断定读大专的普通女生。普通得黯淡,偏黑的肤色、微胖的身材、糟糕的穿搭和审美更是让我看起来有些笨拙。在闪躲的片刻,耳边传来那句“好肥呀”。无数个夜晚望着镜子里那个微胖的自己,眼里竟都是恨意。
巧立名目拒绝了父母静心准备的饭菜,在人来人往却不显刻意的自习室背书。一来是那时候已经有了更高的目标想要追寻,而来是期待那种变身之后收获惊奇眼光的快感。
五年前的那个期末我考得很好,不是那种名列前茅的好,是那种从深渊爬到地平线的好。也把瘦下来之后穿着松松垮垮的裤子当做一种乐趣,那时候小病一场之后竟对自己持续下降的体重感到欣喜。因为那个自己还不知道,不吃晚饭会给胃带来难以挽回的伤害。
是从那个冬天站起来的。
剪了如今被视作黑历史但当时给自己增添些许自信的厚刘海,瘦下来之后迫不及待发出那些稚气的自拍,期待生日聚会的那个身影。
当然是落空了,没有生日快乐只是一句来不了和生日后一天的全然不顾。
我向来是一个被动的人,但确是个回应得有力的人。慢慢摘掉差等生帽子,走向第一间考场的自己,目光其实依旧是短浅念旧的。刻意制造偶遇,注重措辞的习惯大概也是那时候深化的吧,从一天的大多数时候都在说话到好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足以让我气喘吁吁跑过来之后深呼吸再谨慎开口。
胃开始成为首当其冲的抵抗力量,娇贵到对鸡蛋的不耐受,在陌生的班级突然呕吐,以及满心欢喜喝下那杯冰奶茶之后拉肚子的必然。胃痛以一种最含蓄而坚定的力量拉扯着那些心软和不甘。长久以来,那次的告别被视作眼界提高之后的说散就散,只有我清楚那是最后的自尊换来的体面。
后来的试探,和好,再握手言和,一开始不过是为了缓解可预见的重逢。狗血而尴尬的同城已然定盘,我先抛出的橄榄枝只不过是让重逢更从容。
周遭的种种和这些过去都让我对亲密关系拒而远之,却又敏感地感觉到刻意的靠近和那些不经意的流露。抑郁倾向让我纠结于自我问题,偶尔也会思考会不会有不在装傻点头答应的那一天。
我很清楚那个过程不过是权衡利弊,但当幻想的可能被打破时还是有一丝不想掩饰的难过。静静引诱出的事情经过铺陈在眼前,让之前的误判晓得幼稚可笑,也让曾经有过恍惚犹豫的自己狠狠被打脸。
故事写到这里,核心对象一直被隐藏在各种各样的事件和行为背后,连一个称谓和代词都不曾出现。我想,这大概是一种保留吧,之后的故事再也不会出现这样一位奇异而独特的存在。
将远得要命的曾经永远保留在过去。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