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五月的京城连续几日下着中雨。谷江宁停下车,打开伞,锁了车后快步走进咖啡店。
“这边,师父!”孙微、成元裕、长孙道、宋勇已经在咖啡馆里等候他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年轻的女服务生一边结果谷江宁的雨伞放去放伞处一边问道。
“要一杯咸柠七吧。”谷江宁想起故去的妻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老赵过去特别爱喝这个!”
“服务员,麻烦您再来四杯吧!”长孙道招呼道,“嫂子爱喝的肯定好喝,大家都尝尝!”
雨越下越大,五位警官点完饮料后都沉默不语。
“关于这个丁得孙,”良久,宋勇开口了,“我们梳理梳理目前都知道些什么吧。”
“我们现在只知道这个家伙长得满脸伤疤,他不知道哪里搞来比我们警方还多的信息,找到一些可怜的人给他们提供杀人诡计,又到他们犯罪。”
“基本上我们只知道这么多。”长孙道点点头,“而且我认为这个丁得孙一定有着什么阴暗的过往。我在数据库查不到复合丁得孙特征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丁得孙要不是人假扮的,要不就是个黑户。”
“对了师父,还记得李力行吗?(见《香椿的泪珠》)我们在知道了丁得孙的存在后又在审问了很多以前抓捕的犯人,李力行的杀人诡计也是丁得孙提供给他的。”
“还有。这是前两天何文良被杀的现场。”宋勇拿出照片。
谷江宁看到何文良死在了码头边上的一个巨大集装箱里,这个集装箱似乎是某个鹅绒公司的,又窄又长,里面装了没过小腿的鹅毛,而何文良趴在鹅毛上,窒息而死,肺里都是鹅毛。而集装箱从里面上了锁。也就是说,何文良死于一间密室。
而这间密室里有一个模型,是一个很小的老虎玩具,身上插着很多玩具箭。
“是丁得孙。”谷江宁决绝地说道,“《水浒传》里丁得孙的绰号就是‘中箭虎’!”
“我查到鲁州的淄川区前两天也出了个案子。”长孙道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饮料喝了一大口,“死法和何文良一模一样。死者是大名鼎鼎的彭丁,就是那个卡扎尔艺术奖得奖主。”
“彭丁和何文良有什么交集吗?”谷江宁问道。
众人目光一齐看向宋勇。
“亥,这种涉及大人物的资料连局长都没有完整群贤,我用我的电脑查的。”宋勇拿出一大沓资料,“我查到,二十多年前,彭丁在得了卡扎尔奖以后,办慈善在京城香山区开了一家孤儿院,叫‘温暖孤儿院’。”宋勇喝了一口饮料,“这还真不错。”
“别卖关子了老宋。”成元裕也喝了一口饮料,“谷哥,这宋勇升值都不告诉咱们,警局给他办的升职宴会他也不去,那天跟我在他们家喝了二斤酒。”成元裕打趣宋勇。
“那种升职根本没有意义,升个署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何文良这些人尝试对咱们的拉拢而已,一定不能屈服。不过有一点好,我当了署长以后你们就放心大胆去查案子吧,有事儿我给你们顶着。”宋勇眼神坚毅,“说回案子。那个温暖孤儿院,很多社会名流都有捐款。”宋勇拿出一张照片,“看看吧!”
“这是……何文良!吴宣!他们两个也捐款了!”众人很吃惊。
“我看到这个照片的时候也大为吃惊,但是当我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更吃惊。”宋勇拿住一张照片,“这是收养的第一批孤儿,看看吧。”
“这?”谷江宁看到其中一个孩子满身伤痕,无论是头上、脸上,还是从袖子里露出的胳膊和小手都布满伤疤,孩子清澈的眼神充满一种阴郁与恶寒。
“难道这就是丁得孙?”孙微问道。
“还有个东西,看看名单。”宋勇拿出来了第一届孩子的名单。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名字:杨丽玲、丁得孙、姬德高、刘明聪、慕容强。其中,刘明聪在毕业上小学前失踪了,因此孤儿院毕业合照上没有他。刘明聪是个黑户,数据库里找不到他的身份。
“姬德高?”众人大为吃惊。
“是的,”宋勇说道,“很可能姬德高一直都被何文良这些人控制,从小就把他培养成了一个犯罪分子,让他去选议员也是为了扶植一个给他们攫取利益的傀儡,真是太可怕了……”
“咱们分工合作吧。”谷江宁在资料里翻出相关人员的住址,看到了孤儿院仅有一位还在世的老校工以及杨丽玲、慕容强两个人的住址,“长孙,你和老成去找孤儿院的老校工王阳问问情况,我和小孙去找杨丽玲、慕容强询问。”
“我得回警局了,免得有人敢趁咱们不在端咱们老窝。”宋勇道。
谷江宁言罢,几人分头行动。谷江宁和孙微坐上老式路虎,开向杨丽玲家。路上,谷江宁打开了收音机,听起了电台里放的滴草由实的《时间啊》。
“究竟该如何是好?怎样才能令你幸福呢?眼看时针滴答滴答,敲击着我焦灼的心。夜里辗转不能寐,不禁潸然出涕……”
“您好,我是香山警局的局长孙微,这位是京城警署名誉副署长谷江宁。”到达杨丽玲家后,孙微敲开了门。
“请进,您二位有什么事情吗?”杨丽玲睁大水灵灵的眼睛。
“是这样的杨女士,我们想问你一些关于您在温暖孤儿院……杨女士!”
杨丽玲听到“温暖孤儿院”几个字后顿时晕倒在地,谷江宁和孙微立刻把她扶在沙发上。
“杨女士,您喝口水……”谷江宁到了一杯水。
“哇!呜!嗷!”杨丽玲泣不成声,“这群王八蛋……”
“杨小姐,您喝点水缓缓。”谷江宁语气轻柔,“如果实在不愿意说的话,您也不要勉强了……”
杨丽玲缓了缓,跟谷江宁和孙微说出了自己在温暖孤儿院的遭遇。
“每个星期五,那些男人都会来学校,他们把校工支走,然后对我们…….”
年幼的杨丽玲每次都忍受着身下传来的撕心裂肺疼痛,紧盯着墙上钟表的时针,希望这灰暗的时刻快快过去……
“请问这里面都有谁对你们做了这样的事?”谷江宁拿出温暖孤儿院捐款者的合照。
“他们两个……”杨丽玲指着何文良和彭兴。
“请问您认识一个叫丁得孙的人吗?”孙微拿出当年几个孩子的合照,指着满脸伤疤的孩子问道。
“啊…丁得孙啊,只记得他话很少,不过他跟住在4号房间的刘明聪很熟悉,刘明聪很少出房间,基本上没见过他,只听丁得孙说过他脑门上有一个大大的红色胎记。”
从杨丽玲家出来以后,谷江宁和孙微去了慕容强家,却发现他家里空无一人。
“慕容强?哦,他得了疯病,三年前就被拉去香山特级精神病院了。”慕容强所在小区附近的街道办事处主任如是说道。
谷江宁和孙微驱车穿过霁雾山,到了特级精神病院。
“二位警官,慕容强的情况非常不稳定,别看他此时此刻很正常,如果你们问他过于刺激性的问题导致他情绪波动,他一定会发病的。”慕容强的主治医师葛医生告诉谷江宁和孙微。二人答应了葛医生,走进了慕容强的病房。
“他朝我招招手……”慕容强自言自语。
“他情况稳定的时候天天讲这个故事,我们都能背下来了……”病房里的王护士说道,“好像是他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儿。”
“那个星期四,是个冬天,我害怕星期五的到来,砸碎玻璃跳出窗外走出了孤儿院。我走到了树林里。天是那么昏暗。那个影子就在那里,长着人的身子,身上却长着鹅毛,我晕倒在地,他们发现我了!啊啊啊啊!发现我了!嗷呜啊!”
“葛医生!葛医生!”王护士呼喊道,“44号病人又开始发病了!二位警官,请你们出去吧……”
“天鹅人?这是什么东西?”出来以后,孙微满腹狐疑。
“这个东西可能是慕容强发病臆想出来的,也可能真的是他看见的。”给慕容强打了镇静剂以后,葛医生出来跟孙微和谷江宁说,“诶,对了,前些日子还有一个人来看慕容强了,是个岁数不大的男人,脑门上一大块红色胎记……”
谷江宁和孙微对视一眼。
“查得怎么样了?”谷江宁和孙微查得差不多了以后,给成元裕和长孙道打电话,让他们再到谷江宁楼下的奥地利咖啡馆,交换案件信息。
“嘿,真够点儿背的,Google。”长孙道到了以后大口喝了一口饮料,“我跟成子到了那个老校工他们家以后,发现这个老校工以及老年痴呆了,连她亲儿子都不认识,根本提供不了任何信息!”
“这样啊……怎么现在对这个丁得孙的身份知道的少之又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真名。”谷江宁很无奈。
这时,四人的手机同时响了,是宋勇在微信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
“喂,老宋,怎么了吗?”谷江宁开门见山地问。
“谷哥,你看宋行者这表情,每次有重大发现他就这副表情!”成元裕道。
“哈哈,我的确有一些发现。”宋勇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刚才我翻了翻还没录入电脑的纸质档案,翻到了第一批温暖孤儿院收养的孩子的档案,缺了好几页,但是其中真的有一个孩子叫丁得孙。里面记载他的母亲叫刘桃花,她在1992年,也就是丁得孙四、五岁的时候失踪了。”
“这真是重大线索啊!”谷江宁非常开心。
“刘桃花的档案我就放在群里了啊,方便你们走访调查。”宋勇说道。
“对了,那个刘明聪的资料你找到了吗?”长孙道问宋勇。
“没有,这个人任何资料都没找到。”宋勇摇摇头。
挂了电话,孙微就收到一条目击情报:有目击者在何文良被杀当天的码头附近看到一个男人徘徊,男人脑门上有一大块红色胎记。老人早晨早起出来遛狗,发现一个脑门上有着一大块红色胎记的男人站在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上闲逛。
“那么很有可能是丁得孙给刘明聪提供了杀人诡计,刘明聪将它付诸实践。”谷江宁如此推测道,“这次我们一定要抓住丁得孙,不能够让他再逍遥法外!教唆别人犯罪了!”
随后,四人驱车赶到了刘桃花的妹妹刘桃红家。
“你妈问我姐姐的事啊……刘桃红提起姐姐刘桃红,眼中闪过一丝悲慽,“她失踪得有三十多年了吧…….大概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她曾经搭上过一个有妇之夫…生下了小朗,也就是她的儿子吴朗……”
“吴朗?”谷江宁道。
“是的,她搭上的有妇之夫姓吴,据说是个什么大人物。”
“是这个人吗?”长孙道拿出吴宣的照片。
“是的!就是他!我见过他几次。”刘桃红垂下眼眸,“唉,就小朗最可怜了,那个男人抛弃了姐姐以后,姐姐精神失常了,连户口都没给小朗上,还染上了毒品,她吸完毒后常常把小朗看成那个男人,她…虐待小朗,用罐头刀一刀一刀地刺他…刺得他满身都是疤,没有一块好地方……”
“之后,您还见过吴朗吗?”成元裕拿出一张餐巾纸,让刘桃红擦拭眼泪。
“没有,他恨我姐姐,恨我们一家……”刘桃红太泣不成声。
“现在线索比较明朗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刘明聪和吴朗,也就是丁得孙。”从刘桃红家出来以后,谷江宁这么说道,“咱们先去看看何文良案的案发现场吧,看看能不能破解那个密室之谜。”
几人赶到码头案发现场。
“谷哥,我有个推论。”成元裕说道,“会不会是凶手在集装箱里把何文良按在鹅毛堆里,让他窒息而死了,之后在外面用绳线再把门锁上的?”
“不太可能吧,这里面这个锁那么重,用钓鱼线什么的很难从外面锁上。”
“那会不会是用吸铁石从外面吸上的?”长孙道说道。
“这个倒有可能,咱们试试吧。”谷江宁道。
“稍等,我去旁边的五金店买个U形磁铁。”孙微说道。
孙微买来U形磁铁后,几人试着把门锁从外面锁上,试了多次都没有成功。
“看来这个手法也是不可行的啊……”谷江宁道。
“诶?这是什么?谷江宁突然看到集装箱的侧面有不少绿色的东西,用手一摸,是苔藓。
“是苔藓,和地上的苔藓一样。”成元裕道。
谷江宁看见附近的挖土机,恍然大悟:“我好像明白凶手的杀人手法了!”
“凶手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制造了这个密室?”众人大惑不解。
“很简单,我们之前都以为凶手在里面杀了何文良再在外面锁门,进了一个错误的怪圈,因此没有找到这起案子的答案。其实事实可能是这样的:凶手走出集装箱,让何文良自己留在集装箱里吗,并诱骗他锁上门,之后用旁边工地的吊车把集装箱翻过来,由于集装箱狭长,鹅毛一下就把何文良淹没了,何文良窒息而死。之后凶手再把集装箱恢复原样,制造了一间密室!我们稍后和鲁州警方联系吧,彭丁得死应该也是这样的手法。”说罢,谷江宁给众人展示了他在笔记本上画的图。
“厉害啊,Google!”长孙道赞不绝口。
“还得是谷哥!”成元裕也十分吃惊。
“今天很晚了,咱们找个地方吃晚饭后就回家都休息休息吧!”孙微提议。
吃饭时,谷江宁总感觉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异样的感觉。似乎这个案子离真相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翌日早晨,谷江宁被电话吵醒,原来是香山警局的刑警们在查看何文良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时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监控里,一个脑门上有一大块红色胎记的人用力扯动后脑的皮肤,皮肤竟然被扯了下来,这才看清楚,这原来就是一个极其仿真的头套,而摘下头套后,竟然是一个满脸伤痕的脸庞。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凶手根本就是丁得孙,他栽赃给了刘明聪!真正的刘明聪很可能已经被他杀死了。”孙微这么推测。
“等一下,”长孙道说道,“真正见过刘明聪的只有丁得孙和那个精神病院的医生吧?成年的刘明聪很可能是丁得孙假扮的,那么根据杨丽玲提供的信息,她基本上没见过刘明聪,这个刘明聪基本上活在丁得孙的叙述里。”
“长孙,你的意思是?”谷江宁豁然开朗。
“对,这个刘明聪根本就是被虚构出来的人,他根本就不存在!我们警局有内鬼,有人在档案里添加了东西帮助丁得孙犯罪,虚构了刘明聪这个人出来!”长孙道说道。
“走,找宋勇去吧,他那儿有权限能看谁访问过温暖孤儿院的档案!”成元裕道。
“这样啊……”听完谷江宁对目前调查成果的叙述以后,宋勇眉头紧皱,“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哪儿不对劲啊?老宋?”宋勇是英国伦敦大学犯罪心理学毕业的博士,再加之多年的办案经验,他的直觉远远准过一般人,谷江宁对他十分信任。
“我也说不出来……”宋勇说道,“不过我认同长孙那个推理”成元裕边说边打开电脑,“近十年只有一个人访问过温暖孤儿院的档案。”按了个回车以后,一个人名赫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司马端,正是警务处副处长。
“副处,您看看这个文件……”副处长司马端办公室里,正在与秘书讨论文件的司马端被敲门声打断。
“您几位?”女秘书趾高气昂,“我们副处长正在讨论重要文件,请……”
“警察办案!无关人员请不要妨碍!否则以妨碍司法公正罪对待!”谷江宁大吼一声,办公室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宋署长、孙局、成局、长孙局长、谷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司马端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
“温暖孤儿院的档案是你动了手脚吧?”长孙道开门见山地问。
“长孙局长,您怎么这么说话?”
“你这个家伙……”宋勇上前去,一把揪住司马端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我最痛恨监守自盗的腐败分子!”
“嘭!”忽然,一颗子弹飞进司马端的办公室,打碎了玻璃,直接打碎了司马端的头骨。鲜血溅了宋勇一身。
司马端的手机铃声响起,宋勇掏出来打开了免提。
“各位警官们好。”电话里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我叫丁得孙。”
谷江宁示意宋勇把司马端的手机拿过来。
“丁先生,您好。我知道了您的经历,真的很能理解您的感受。”谷江宁道。
“我没有否认警官们的努力。只是当年我遭遇不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呢?李力行、詹红、林惠美他们遭受不公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呢?房正山、何文良作恶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呢?”丁得孙语气平淡,“谷警官,明天上午十点,在京郊悬崖上,我等您。”随后,电话挂断。
谷江宁等人立刻做好了部署:明天早上七点开始。就有长孙道带领武装警察在周围埋伏以防发生武装冲突;孙微带一众警察随时机动待命;成元裕占据有利地形,时刻准备狙击丁得孙,以防突发情况;谷江宁和宋勇去和丁得孙周旋。
宋勇回到冷冰冰的家,用微波炉加热了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鳗鱼饭便当,用勺子蒯了一大口放入嘴里,又喝了一口啤酒。
门铃响了,宋勇打开门:“诶,谷哥,你怎么来了?”
谷江宁表情凝重地坐在宋勇对面,接过宋勇递来的啤酒喝了一口:“老宋啊,有些东西必须得跟你说……”
“怎么了谷哥?”宋勇放下了勺子。
“老宋,这个事情可能会让你震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谷江宁打开手机,“这是在司马端手机备忘录里找到的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下面写着拍摄时间:1974年春节。照片拍了某一个宴会,照片里的主角是四个人,最左边的是司马端,再往右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再往右是何文良,再往右是宋勇曾经的未婚妻张玉兰。
“也就是说,玉兰认识我之前,就认识何文良、司马端了……”宋勇感觉整个世界崩塌了,但为了不让谷江宁担心,强颜欢笑,“没关系谷哥,当这么多年刑警,心肠早就硬了,没有什么事情接受不了了……”
谷江宁坐了一会儿以后就走了。
谷江宁走后,宋勇抱着头痛哭,他把手中的啤酒朝墙上挂着的自己年轻时和玉兰的合影扔去,玻璃清脆的碎裂声似乎砸碎了光阴。宋勇把面前的东西一把推在地下。
哭了一会儿以后,宋勇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给谷江宁打电话,说了一些事情。
翌日,京城下起了暴雨,越往山区走下的越大。
谷江宁几人的车往京郊开的时候,被把守关卡的巡逻警察拦了下来:“几位老先生们,京郊悬崖暴雨,有滑坡危险……”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们现在不得不去办案,十万火急。”谷江宁亮出证件。
京郊悬崖上,一辆黑色沃尔沃轿车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满头伤疤,身穿藏蓝色的双排扣毛呢大衣和西裤,脚蹬黑色马丁靴,大衣领子立起。男人紧紧抓住后脑的皮肤,猛地向上一揭,头套摘了下来,下面是一个女人的面孔,女人的头发散了下来,正是杨丽玲。
埋伏起来的狙击手成元裕和随时待命的长孙道、孙微大吃一惊,而谷江宁和宋勇则仿佛已经知道了一样。
昨晚,宋勇给谷江宁打了个电话:“谷哥…”
“老宋,你这声音怎么了?”
“没事,”宋勇刚才哭哑了嗓子,“我突然想到一点,杨丽玲不对劲。她听你们提到温暖孤儿院以后就晕了过去,按理来说不会还跟你们说那么多关于温暖孤儿院的事情的,人趋向于逃避对自己过于刺激的记忆。”
“这样啊…..!”谷江宁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真正的丁得孙大概已经死了吧!”呼啸的狂风夹杂着雨水,也没有盖过谷江宁的声音,“在意大利破案子的时候我就隐约感受到了不对。第一次给李翠果提供杀人诡计的是丁得孙,第二次却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叫vlad,也是四人党的一员……”杨丽玲道。
“四人党?”宋勇和谷江宁疑惑道。
“是的,丁得孙和vlad都是其中的成员,剩下两个人我就不认识了……”杨丽玲垂下眼皮,“在温暖孤儿院的时候,丁得孙会把他的食物分给我吃,会把他的衣服给我取暖……”在杨丽玲的母亲去世后,她的父亲终日酗酒,一次酗酒后竟然把杨丽玲当成了她的母亲,在酒精的作用下玷污了幼小的杨丽玲终身。后来父亲醉酒溺水而死,杨丽玲被送进温暖孤儿院,又遇到了何文良那些畜生,直到遇到了丁得孙,他自然流露的善意似阳光般驱散杨丽玲生活的阴霾。在温暖幼儿园毕业后,杨丽玲上了小学。而丁得孙则在收容所度日,杨丽玲教他读书识字……
直到五年前的某一天,丁得孙说自己加入了某个组织,以后要以“实践真正的正义”为目标,离开了收容所,搬进了某个出租地下室,杨丽玲虽然有时候还去地下室看他,但来往的频率小了很多……直到最近,丁得孙说自己要退出四人党,并且约杨丽玲在某天上午来他的地下室,他有一只要说的心里话告诉杨丽玲。而当杨丽玲来了以后,只见到地上丁得孙的尸体,杨丽玲是学医的,她看出丁得孙脚踝有一个伤口,他是被毒蛇咬死的……
“你为什么叫丁得孙啊?他只不过是《水浒传》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色罢了。”在温暖孤儿院时,杨丽玲曾经这样问丁得孙。
“《水浒》里的丁得孙跟我一样满身伤疤,你想想,他作为一名战士,那都是他的一个个军功章啊,是他英勇奋战的表现啊…这样默默耕耘的人当然是英雄,只不过他的结局太潦草了,在行进中被毒蛇咬死。这种不起眼、默默耕耘的展示才是平凡的悲剧英雄啊。”年幼的丁得孙眉峰中透着一丝坚毅。
“因此我不得不化成丁得孙的样子,替他报仇,安慰他九泉之下的灵魂,这真的还要感谢Vlad先生给我提供的手法啊,他在四人党里被称为密室公爵,名不虚传……”杨丽玲说着,嘴角溢出黑血,“我来之前就服了慢性毒药,丁得孙,我来见你了……”
呼啸的风夹杂着雨,吹散了二十年来都未消散的,杨丽玲望着温暖孤儿院钟表时针时寄托的希冀……
“我回来了……”听完杨丽玲和丁得孙的故事后,成元裕心情沉郁,“来,丽丽,过来一下。”成元裕回家后就瘫软在沙发上,叫老伴王丽过来,老伴王丽来后,成元裕给她脸颊深深的一个吻。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罪恶,成元裕不想再去想,只想沉溺于此刻小小的幸福之中。
“嘿,赶紧的!一会儿孩子们都回来了,快做饭去,我给你打下手!”王丽说道。
“哈哈哈,差点忘了!”成元裕戴上围裙,用端了一辈子枪的手进行整鸭脱骨,做八宝鸭。
“长孙教官,今天怎么在屋里上课啊?”长孙道偶尔偶尔会去警校教格斗,他极其严格,被学生们称为“地狱鲁智深”。
学生们都以怜悯的眼神看着说话的学生,因为他忘了打报告,长孙道一定会大发雷霆。
“亥,外面下那么大雨怎么训练啊?”长孙道摆摆手,“要记得我们训练是为了什么,往近了说,保护我们所爱的人,往远了说,保护所有老百姓!牺牲精神固然崇高,但是我们不爱护自己,莽撞行事一定会亲者痛 仇者快,不是吗?”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把和未婚妻的合影重新裱起来以后,宋勇又把它端正地挂在了墙上。
“玉兰……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无论它多么残酷……”宋勇在心中默默发誓。
电话铃响了,是谷江宁在挪威留学,学犯罪心理学的孙子谷志强。前些日子,谷志强正式拜宋勇为师父,这也是宋勇这辈子收的第一个徒弟,大概也会是唯一一个。
“志强,挪威卑尔根现在是夜里吧,你怎么还不睡觉啊!让你爷爷知道他又要担心了!”
“师父…我在分析这个案例,您看您微信上我给您发的…”
“好吧,分析完这个案例就得赶紧睡觉啊!我们先看案例的背景……”
“白鸟,小刘,什么事儿啊?”孙微收到白鸟和刘欣甜的信息,来到了咖啡馆。
“师父,我和欣甜要结婚了……”白鸟略带腼腆。
“恭喜呀小子!”孙微非常替白鸟高兴。
“微哥,”刘欣甜道,“到时候我们打算让你来主持婚礼,你一定要答应啊!”
“哈哈哈哈哈好,那我得减减肥了!”孙微看到幸福的二人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失踪多年的女友宋丽雯。
“丽雯,你在哪里啊……”孙微心中一阵酸涩。
谷江宁独自在雨声中醒来,和妻子走后的每一天相似,谷江宁打开了手机的音乐软件,放着滴草由实的《时间啊》。纵然这个世界上黑暗四溢,但关于妻子的回忆是那样美好,黑暗丝毫无法浸染。
“何谓善欤,何谓差邪?独自一人趟过了昏沉的周末。哪怕身处嘈杂,抑或喧嚣,还是无休止地工作…体内对你的悸动仍如针镌般深刻。时光啊,请停止吧…梦好似要把梦摧毁,想要比任何人都亲密地,和你漫步过坡道。在夕阳下化入光晕…然而就在这期间,时光又在一点一点地消逝…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吧,一点就好,真的想和你共度余生…时光啊,请停止吧,即使只看得见些微的希望,这就是命运吗?若是诚然,那之后呢…时光啊,请停止吧,最初所言誓要守护你,那胜过任何人的强烈希冀…每每思及,泪水就不经意决堤。鸣吗,我的爱人啊,也随时光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