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立秋后,太阳像一列火车,虽过了站,但在惯性的作用下仍持续。过了处暑,太阳终于明白,属于痴狂的季节已经远去,它也该停下脚步歇歇脚了。趁着太阳喘息的空儿,秋雨来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场接着一场。在秋雨的嘀嗒声中,太阳忘了自己的职责,躲在厚厚的云层中不肯露脸。时间像个顽皮的孩子,玩累了便倒在岁月的怀里酣睡,醒来后揉着双眼面对陌生的一切,茫然若失,不知所措。
一场秋雨一场寒。门前的核桃树在雨中犹如一把大伞,裹着青皮的核桃在树叶中若隐若现,总有几枚按耐不住好奇,在雨中裂开了嘴,只需一阵风,便从枝丫上纵身一跃,伴随着坠落的清脆声,大门开了,几束喜悦的目光如闪电一样落在地面上草丛中。
核桃树的枝丫上,几个丝瓜顶着嫩黄的花蕊从树叶中窥探着外面的世界,雨水打湿了它的皇冠,也打湿了它的双眸。它不知道自己赶在立冬之前能否长大,在主妇的手中变成一盘可口的菜肴一碗诱人的丝瓜汤,或者像长辈那样,瓤子成为主妇洗洗涮涮的好帮手,然后用种子去奔赴下一个春天。
撑一把雨伞,走过树下的空地,几排蒜苗顶着晶莹的雨珠,怯生生地望着这陌生的世界。一旁的茄子秧不堪重负,弯着腰似乎告诉蒜苗,再有几场雨,它就该走了。蒜苗在雨中微微一颤,抖落露珠问它要去哪儿,茄子秧淡淡一笑,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葡萄架上,几串被遗忘的葡萄经过酷暑炙烤,丰满的身姿变得干瘪,几只鸟儿倏忽飞来,用利喙啄落果子,然后迅疾地衔起战利品飞向远方。
靠墙的角落里,花石榴开的正艳,火红的花朵像一盏盏红灯笼绽放在秋雨中。一株牵牛花悄悄地爬上来,与花石榴一起迎着秋雨,红紫相间分外好看,不知是花石榴装扮了牵牛花,还是牵牛花点缀了花石榴。
秋天是蛐蛐的舞台,无论在田间地头或者房间屋后,总能听到它们的演唱会,即使是雨天它们也不歇息,躲在草丛中,躲在瓦砾中乐此不疲地唱着歌儿,证明它在这个秋天,在这个雨季。
秋雨潇潇,园中的月季花哭了,飞舞的花瓣是秋雨含情的双眸,为泥土平添几分妩媚。后院的银杏树也哭了,还没到霜降还没到黄金铺地的深秋,那些泛金的叶子便忍不住对根的那份情意,那份眷恋,开始了一场灵魂之舞。
收起伞,抬头仰望,柿子树默默地站在雨中。它在等待深秋,等待一场霜降,然后,在风中剥落自己,将满树红彤彤的赤诚奉献给蓝天,奉献给秋天。它知道,它所经过的冬寒春雨夏炙,都是为了在深秋涅槃的粲然绽放,在那一刻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在季节的轮回里扎下生命更深的根,去迎接严冬,迎接下一个诗意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