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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窅窅,又是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我和儿子一早起来到食堂买了馒头,边吃边去乘车,八点多钟就到了《动物园》,门口上方横幅赫然写着:“热烈庆祝六、一国际儿童节”,彩旗在晨曦中飘扬。
刚开门,人不多。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幽径苔藓,藤蔓攀岩,植物茂盛,井然有序;色彩斑斓的月季花竞相怒放,芳香扑面;五颜六色的气球、风车、动物面具、玩具;还有糖葫芦、棒棒糖、爆米花等等,应有尽有,格外诱人。我俩一年最多两次到这里。我尽可能地让儿子尽兴,他已习惯了。
记得1996年我下**岗,每月关的饷,由儿子放在床当头的抽屉里,我俩共同管理。关饷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他要吃什么零食,买给他,只买一个品种,最多半斤,买最贵的;还告诉他,吃零食如何如何不好,要吃就吃最好的。
起先,他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闹着又要买;我不买,他又哭又闹在地上打滚——他保证了又保证:就买这次,才再买。
后来,我俩就默契了:每月换着品种买,他自己去管理。有次买的鱼片,在冰箱里,我再三催他:“把最后一点吃了,不然坏了。”他就是舍不得吃。他说他吃了就没得了。最后变了味,他把它扔了,就算了。
我惬意极了——说他有出息!还亲了他。
后来他上学,沿途都是卖吃的,他也不会拿钱自个儿去买,尽管口水流。他回家说:“妈妈,那个酸辣粉,我想吃一碗,就一次,同学都在吃。”
“家里有,外面的不卫生,再说也划不来。”
“我知道。就想吃一回。”他竖起食指头:说他以后凡是吃过一次的,就不再吃了。我同意了。
“你看,就两元。”他拿着钱在我眼前晃。
他从不乱花钱,实在想吃,就说:“妈妈,每样我只尝一回。”我就记住他每次吃的品种。
起先,他赖账。我说他:要“克己复礼”!堂堂男子汉,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了,长大了怎么干大事呢?孔融从小就克己——让梨;苏步青也是——那些娃儿叮咚翻天耍,而他却在牛背上读书。
我还变着花样,经常对他说:幺儿,苏步青没得零花钱,也不要别人的钱;我们也像他那样,靠自己的努力,先把书读好;你长大了,也去当数学家,很光荣的;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这是他四岁前,我对他说的,就像是在讲童话故事的那种声音。每次他的回答也肯定,很童音。
尤其是我下**岗的时候,达到了峰值:每月的15号,我在人事科领工资250元,每当我问起啥时有岗位时,史科长就毛吼我一顿。
我回到家把钱交给儿子,抱起他就哭,哭得很伤心,都是他给我揩泪,叫我别哭。当我看到他快要哭了时,我又讪讪地笑一阵,亲亲他,然后声泪俱下,说:“幺儿:妈妈遇到大麻烦了,很需要你的帮助——你从现在开始,把书读好,你长大了才能帮到妈妈。”
“妈妈,别哭。以后我像孙悟空那样打妖怪!”他一脸的逼真,逗得我哈哈大笑。他最喜欢那本连环画,像模像样学孙悟空的动作。我说他属猴,是猴子变的,他信以为真。
儿子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对他说:“幺儿,孙悟空首先要靠智慧来辨认哪些是妖怪,然后才能打妖怪。我的麻烦,要靠你的智慧,才能帮到妈妈。”
他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子,问:“智慧在哪里呢?智慧是什么东西呢?”
我随手拿起一本书,说:“在这里。”我摸着他的头,说东西装在这里面。
“啷个拿不出来呢?”他抓自己的头。
我哈哈大笑:“你的头里面没有装东西,怎么拿得出来呢?就像你没吃东西,就拉不出来屎,是一样的道理。”
他一脸的迷茫,摇着头。
我翻着书说:“要看很多很多的书,起码是我们屋子都装不下的书。”我又摸着他的头说:到那时你才拿得出东西来,帮妈妈打妖怪。
“妈妈,我懂了。”他圆溜溜的大脑袋,天籁般的声音说他以后不买玩具,就买书。
我开怀大笑,他也笑。我俩击掌,打金钩钩。我说:“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也是最爱妈妈的,是不是?”
“我爱妈妈。”他依偎在我怀里,很温暖。
“这个家就我俩。没有妈妈你会怎样?”
“哇”地一声,他大哭。我哄了又哄,他才安静。
“这个家,就我俩。我们是最亲密的伙伴。现在妈妈下了*岗,钱很少,妈妈不去外面挣钱,我俩就一起读书,一起来解决妈妈遇到的大麻烦——工资250。我们只能靠节节约约过日子,把书读好。”
“妈妈,要是我读了屋子都装不下的书的话。”他天真地张开双臂,“我就帮你打妖怪。”他又偎在我怀里,我们一起读书,他忒卖劲。他的习惯就这样养成了。
后来,他上学后,过“六、一儿童节”,他从抽屉里拿去的几块钱,每次都没用完,又放回原处。他都要给我说一声。
成年后,他说他小的时候太没安全感了:太怕我下**岗,生怕家里没钱。
我说:“是的。我生怕你长大后,成为金钱的奴隶。所以,我下**岗的时候,叫你拿上几分钱,给叫花子;高考后,我请了知青回农场,让你去感受我曾经下乡的贫穷,让你给了当时大队最穷,仍然最穷的社员——陈远文500元。”
记得他5岁多时,拿1块钱,买了4张纸块,去跟别人赢,赢了很多;他又拿去卖1块钱6张纸块,卖的钱都交给我,我把这钱放在盒子里。纸块每年在更新,后来他去借别人的纸块来赢,并多还几张给别人;然后把赢来的纸块又拿去卖,别人都愿意买他的,因为便宜点。
有次,他在赢珠子的时候,突然嚎啕大哭。原来他的珠子被一小伙子赢惨了。那小伙子在看这帮小娃儿赢珠子时,他侄儿也在其中输惨了,便叫我儿子借他一颗:单挑。
“输了就算了。哪有赢得起输不起的哟!你还有那么多。”我越劝,他哭得越伤心。我们都哈哈大笑。
“好啦、好啦!”那小伙子给了几颗给他,才作罢。
儿子成年后,想起这事就笑。
后来,单位最后一次分房子,照顾有中级职称的离婚女职工,我在其中。当时他读三年级,我们搬家时,我数盒子里的钱,有17元多——这是他赢纸块卖的钱,当时可以买17斤左右的大米。
在堡坎母子宿舍,他度过了最快乐的童年时光。黄娃说:我们搬家后,上面就不好耍了。
儿子成年后,特别感谢母子宿舍,给了他同时代的别样童年!
这帮村民的孩子,大大小小都不上托儿所,还有上小学的大娃儿,还有从山上下来的娃儿,都找他耍。
他们漫山遍野地跑:在水凼凼边,钓龙虾;在山上,点火烧山;还抠庄稼地里的红苕,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坑坑里面,点上火来烧它——有的娃儿拿自家的干柴来烧它,有的在周围扯干草来烧它;柴烧完了,苕还没熟,他们稀里哗啦抢来吃,个个像花嘴猫,互相取笑。他每天都是穿的干净出去,脏兮兮的回来,有时一天换两次,都是他的故事。
记得有次,正值寒冬腊月,忽然,一群娃儿惊喳喳的,喊我:张嬢嬢快、快去粪坑救他。
我魂飞魄散冲出家门——快、快、赶快,有的娃儿跟不上,摔跤;我一下就冲在最前面,正要拐弯,儿子哭哭昂昂冒了出来,还好,脑壳干净。
“哈子娃儿......”魂魄一下子附在了我身上,我急忙返回烧水,因为家里没得热水器和洗衣机。
门口的娃儿叽叽喳喳:喊你别跳......粪坑、粪坑......好臭、好臭,快点脱了.....
“不能脱!”我急忙拿起筷子出门朝他打去:“哈子娃儿!哈子娃儿!”他又哭。只要他歇稍,我就去把他打哭,这样他就不冷。
这是神仙都不光顾的地方,燃气不大,没有停气、停水就算好的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水的温度差不多了,我大吼:“自己脱!进来!”臭气熏天,黄屎、黑屎混在一起。
门一关:一瓢又一瓢的热水从他的头顶淋下去,溅在木门上的水也往下流,并顺着门口的缝隙流至暗沟。我每年都要给这门上油漆,因为这是洗澡的地方。很快打理好,他干干净净的一身,还好:他没感冒。
晚上,又是我俩回忆的时候:“幺儿:妈妈为什么打你呢?我是怕你感冒。你哭,就不冷了噻。”
“司马光砸缸,好好玩哦。我跳下去,以为上面的油毛毡会裹住我。”
我大笑一阵,说:“那是画的画,便于理解他砸缸救人。凭他的一块石头砸个洞,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一股水冲出来。”
我们一起做试验,当时司马光七岁,比你大一岁,会搬起多大的石头?会抛多远?
“哦!我懂了。”他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又亲。
“好险啊!要是粪坑深的话,就是妈妈赶来,也没救了。即使救活,也是傻瓜一个,他们又要欺负你了。”
“嗯。以后我不跳了。”
原来,他们去山的路上,有个猪圈,顺着屋檐墙下面刨了个粪坑,上面盖了油毛毡。他专门走上去,勾腰甩手数数:一、二、三......
伙伴们黑起喊:粪坑!粪坑!跳不得......
他在兴头上,黑起一跳:“欻歘”一声响,他就在粪坑里面洗澡了——当时他6岁。
他说:“我一跳下去,就吓惨了,赶紧往上面爬,一次又一次才爬上来。他们为什么不来拉我呢?他们为什么不像司马光呢?”
“他们也吓着了,跑来喊我。”我说。
新鞋报废了,昨天买的,过年穿的哦!他扎实心痛。我说又去买,他说算了。我又花25块钱买来一双,还是在地摊上买的,走起路来鞋底一闪一闪发亮,是当时娃儿的最爱。
他舍不得穿。我说他明年脚长长了,到时穿不了了,他才穿。
儿子成年后,他的一个儿时的伙伴,到我家来做客,说起当时的点点滴滴:有次他们在湿漉漉的田坎上跑,在飞毛毛雨,当跨沟坎时,儿子摔在沟里了,一身稀泥;他把儿子拉上来,又跑。他俩的回忆,很过瘾。
当时,儿子基本没上托儿所,我月底做会计报表,或者有事才去5号车间。平时我在家——由于当年我在联办弹簧厂跟蔡厂长闹得满厂风雨,当官的就尽量回避我,叫我有事才去车间,仿佛我是扫帚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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