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8日,大年初一,大家都热热闹闹地拜年去,我妈却告诉我,她失眠了,已经几个晚上都几乎是眼光光看天亮。我当时不以为然,以为老人家嘛,上了年纪,有可能会因为各种身体的原因而失眠,让我妈多喝牛奶或者喝点静心茶就过去了。
元宵节那天,我爸给我打电话,你能帮忙去省医院挂个号吗?我顿时慌了,什么情况?挂什么号?我爸叹了口气说,你妈精神不振,情绪低落,估计是发病了,你去挂个精神科吧。什么?!我犹如晴天霹雳,我妈过年的时候还很能干,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招呼来往拜年的客人,看着家里的小店,一切都井井有条,一件事都没有落下。怎么说发病就发病了?!
我马上打车去省医,在路上我想起了我初二那年,已经是10多年前的事了,我虽然还不太懂事,但是我大概知道我妈当时刚下岗,然后整天呆在家里,把自己锁在房间了不出门,后来确诊为抑郁症。
有一天,我妈说她要去买菜,然后过了一整天都没有回来,打她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我翻了一下她的抽屉,发现她写了一些文字,大概就是活着没有意思,她不想活了。家里人都很着急,到处去找她,我骑着自行车在小镇来回骑了一遍又一遍,骑车下坡的时候我还很着急的加速,结果连人带车甩到旁边路上,跟着我的表姐急忙把我扶起来,我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太想我妈,蹲在路边一直哭,一直到天黑我都没有起来。那天晚上,大伙儿都来了我家,把家里的灯都亮了,想着我妈晚点会回来,舅舅他们跟我说,你妈明天就回来,你就先睡吧。我嗯的一声,躲在房间里哭,一整个晚上都竖着耳朵,听着我妈有没有回来,结果一整晚我妈都没有回来。
早上8点多,家里电话响起来了,有个陌生人说见到我妈坐在河边,而且是在另一个附近的城市的河边,他说我妈神色迷惘,衣服都湿透了,问她家里人,她就报了家里的电话,我爸和我舅舅马上开车去那个地方找我妈。中午,我妈找到了,被接回家了。大家问她去哪里了,她说她不记得了。究竟我妈是怎么一个人到了另一个城市,怎么度过了那一个晚上的,大家也不再纠结了。后来我妈接受了治疗,慢慢地好了,重新出去工作了,还自己做起了生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家也再也没有提起这段经历。
10多年后,我已经长大了,有稳定的工作,有将要结婚的男友,家里刚换了新房子,买了新车,我妈明年也准备退休了,按理来说,一切都很顺利,她应该要开始安享晚年了,可是又发病了。
抑郁症病人发病是很突然的,我们感觉他们好似一切都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挫折或者刺激,但是他们就会突然就发病了,发病的开始往往是伴随着失眠,而我却忽略了我妈发病的征兆,并天真的认为我妈不会发病,会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但是事实却是他们会随时发病。
2016年3月,我妈开始接受治疗,开始吃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但是效果并不明显。我不在家乡上班,不能经常陪在我妈身边,我爸也在上班,只能晚上陪她去散散步。每次回家,我都有观察我妈的情况,偶尔她还会失眠,失眠的第二天反而是精神是亢奋的,而睡的比较好的晚上,第二天反而会精神低落。我说我们明年可以去那里去看风景,我妈却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明年。
2016年5月,我妈总是唠叨说,我现在总是记不清东西,脑袋没有什么用,人也没有什么用,我什么都不想干,不想活了。你不要妈了吧,妈没有用了。你们放弃我吧!尽管我鼓励她关心她,她都处于一种精神低沉的状态,我有时候也会被她带进去了,可怜我爸爸整天在家,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因为人的情绪是有传染的。
国庆期间,我想带我妈出去走走,我妈不愿意出去。我妈的朋友聚会,我想让她参加,她拒绝参加。我妈什么都不想做,我看着她没有灵魂的躯体,犹如行尸走肉,我突然就发怒了,我忘记她是个病人,对她大声吼叫,你再这样子,我以后都不回来看你了!我妈呆呆地看着我,却去端了一碗鸡汤给我喝,我顿时就哭了,泪流满面。她忘记了所有事物,尽管是一个抑郁症病人,什么都不想干,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爱我。晚上,我失眠了,偷偷地在房间了哭,我担心我妈再也好不起来,我希望我妈能像以前那么快乐健康,就算是抵上我这辈子的财富,堵上我终身的幸福,甚至减少我的寿命,我也愿意。
10月9日,我们带着我妈又去看了省医所谓最好的心理医生,一个医生一个上午对着50-60个病人,每个病人看病的时间大概是5分钟。我妈进去诊室,那个医生并不是上次看病的医生,因为我们想换个医生看看会不会好一点,结果是并没有。那个女医生从来没有看过我妈,2秒钟翻开病历,2分钟写完药方,扔下一句坚持吃药,起码吃2到3年药,就喊下一个病人。我当时也是有点生气的,尽管我知道有很多病人,但是对待病人的态度就是开药跟吃药吗?!
我开始寻找按小时算的心理咨询师,打算是采取心理咨询和药物并用的治疗方式。结果是我发现很多正规的医院心理咨询师远远是供不应求,有很多连预约时间的通道都没有,私人的心理咨询师可以说是良莠不齐,价格虽然不菲,可是是否具备咨询的资格和咨询的质量非常值得怀疑。
郁郁症是一种比癌症更可怕的病,它没有标准的指标,并不会像普通的病那样,有相关的指标可言,好与不好大概心里都有个底,也没有明确的治疗方式和有效的治疗流程,一切都是看运气,当这种药物对你没有起作用,医生就会给你试另一种药物,如果你幸运,你可能会康复,如果你是倒霉的,有可能你这辈子都需要依靠药物,而且还不一定能康复。抑郁症对病人来说,本身是一件痛苦的事,我们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心理斗争,对于家人来说,更是一种煎熬和考验。
我知道这将是一场长久战,但是我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