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的人生星河里,有些人似流星,突如其来,悄然而去,来的绚烂,去的洒脱!
平安夜,城市里洒满了鲜花的香气,精明的地摊主们售卖起“昂贵”的装饰精美的苹果礼盒和彩色气球、各家店铺掌柜也把圣诞老人搬出来迎客,街道被用心的刻画的“洋气十足”。
暮色渐渐低垂,我一个人骑行在人气稀少的雨龙路,可还是躲不掉零星三两对赶潮儿的小情侣们腻腻歪歪。我仓惶的、不假思索的右转驶进一条熟悉又陌生的宽阔的大道。
忽然一阵风卷了浓烈的柏油气味扑进的我鼻腔、我抬眼看高大耸立的门头上的几个大字“巫家坝业主欢迎回家”映入眼帘,心想着:竟无意中踏入“老朋友”的地盘——原巫家坝机场。我非这里的业主,只是路过,或是逃离,却有一种“归来”的亲切。道路两侧是候机厅遗下的残砖断瓦,仿佛在某个角落还埋葬着我随手丢掉的烟蒂。
我的思绪如一缕烟飘飘荡荡的回到十一年前,那番非今日这般群楼争宠的荣光,却是另一派与国际接轨的繁华景象——巫家坝机场。
虽逢旅游淡季,但对于这座“全国第一旅游城市”之称的西南省城,似乎看不到任何颓废,飞机天上地下频繁的起降,候机厅依旧人声鼎沸、四海宾朋如约而至、如期而归。
那年我二十岁,在巫家坝机场上班已经足两月了,年轻不怕累、脑瓜子灵活、手脚殷勤、前辈肯教。所以业务能力增长的很快,迎来送往、待人接物做起来无不得心应手,时不时还能搞点外快,日子好不舒服。
就这样充实、平淡的一天天过着,直到那天。
“嘿、借个火”只见她穿一身黑色制服,夹着烟站在我背后朝我喊。
我一愣“昂,哦”,掏出打火机递给她。我第一反应此女子应该是某航的一枚空姐,心中窃喜。
她点了烟找个台阶坐下抽了起来,抽的很慢,咽气吐的均匀柔和。我靠着玻璃门看着她,身材修长纤瘦,皮肤白皙,染着黑里透着淡黄得头发,扎起马尾,只留下一片刘海在夜风里凌乱,红扑扑的眼睛应该是值夜班熬得,我把目光来回打量在他身上,他好似发觉猛然起身又让我一愣!只见她推着行李车径直朝出租车走去,与下来的乘客交谈了几句便把卸下的行李装上行李推车,然后走进办理登记手续的闸口去了,路过我时冷冷的礼貌的一笑。
我和她就这样认识了,之后碰到一起抽了几次烟,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她也没有把打火机还给我!
后来我问阿杏,阿杏是祥鹏航空的地勤,东北女孩,人很好,长得漂亮,像我一个表姐,我也这么喊过她,因此去祥鹏办理登机牌他关照我,还帮我插过队。那段时间我身后总是传来“老弟老弟”的呼声,很是亲切!
扯远了。阿杏告诉我,她是,不,他们是为旅客提供办理托运手续的有偿服务的,也属于“拉客”,恰好跟我“抢生意”来的,区别在于我是旅行社委派,专门负责一部分我们承接的客人,不需要拉客都忙不过来。但还是少不了被他们“抢走”一些生意,又扯远了。
这一天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已经过了办理出港的时间,候机厅里办理托运的机器停了、安检闸口也关闭了,只有熙熙攘攘的航司工作人员陆续下班,和几个清洁工善后,还有乘坐次日最早一趟航班的乘客席地休息,等待着广播里再次响起播报航班时刻。我下班无聊,站在二楼天桥和阿杏闲聊没几句,她也下班跟同事一起走了。夜半寒风萧瑟, 机场的风好像比城市任何地方刮得都凶猛,更刺骨!忽然看见一楼广场上一个孤独、瘦弱的身影来回穿梭,把凌乱的推车整理成一列列、一行行,搁在角落等待着第二天清晨再次被打散弄乱。
我下楼去广场找她,到跟前把她吓一跳!
“哎哟,吓死人了”她惊恐的吼道。
“哈哈,你也晓得害怕啊,咋还不下班,等男朋友来接你啊。”我担心紧张一口气把话都说了,都问了。
“你不是也没下班,喏,那么多车还没收呢”
“我不是在等你嘛”这半开玩笑的说。
她鄙了我一眼走开继续搬弄行李车,气氛马上就凝固了!我呆在原地搓着手倒吸寒气看着她。
“来帮把手推过去”她给台阶的说道。
“哦,咋个推”
“你咋那么笨啊,一张一张叠起来”
“好嘛,好嘛”我无奈又高兴道。
终于广场散落着的推车一张一张规规整整的摆放在通道口,我们找了一把长凳坐下休息,我掏出烟递给她。
“戒了”她冷冷的说道
“啊,为什么?”我问
“什么为什么,戒烟不好吗?抽烟好吗?”
我无言以对,看着她通红的脸和冰冷的眼神望向天空,哈着白气,我小声的问道:你怎么了?
“啊!没事儿”她答道,便随手摘下胸牌递给我。
“李娇,你的名字啊?”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工作服跟之前的不一样,颜色更黑、更贴身、更干练,胸牌上印着机场管理集团,我猜想他换工作了,或者跳槽了。
没等我追问,他告诉我:我辞职了,现在在机场管理集团做地勤,其实就是管理推车。
我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他是之前跟我一起在二楼办登机牌的一个,所以我就下来了”她三言两语,没有任何心理起伏的说完了这个过程。
我仍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那简陋的不值一提的感情经历,在她面前可能掀不起任何波澜,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我去安慰,只需要我做一个倾听者。
此后,我们开始熟了,互留了电话。不忙的时候我会站在二楼看她,她也会回头对我尴尬礼貌的笑来打招呼,也会做鬼脸让我走,不希望我盯着她推车的狼狈样子看。他还是那么瘦,身材勾勒的很好,就是脸上永远冷冷的酷酷的。
高冷的女人总是能够吸引男人去征服,没过几天在“集体宿舍”( 机场里上班的大半都租住在这个去机场步行十五分钟的城中村)又看见她“勾搭”着一个五大三粗、相貌粗鄙的男人,脸上挂满了似乎很幸福的笑容,嘻嘻哈哈,腻腻歪歪的进了网吧,顿时我感觉乌云压顶、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笑自己懵懂年少!这件事一度让我对她的审美和人品十分厌恶,十分不爽,好几次碰面我都没给她好脸。
乏味平淡的班又上了半个月,下班后同寝室几个狐朋狗友拉着我打牌、喝酒、泡吧、摸舞厅,又颓废了半把月。一天中午,半醉半醒之际,我摸了摸震动的手机,是李娇。
“喂,你上班吗?”
“没有,睡着呢”我回答!
“哦,那好吧”嘟嘟嘟,她挂了电话,我睡意全无。便起身换了工装准备去值夜班。中午我早到,清闲无事,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客人自顾自办理登机牌进安检,我也不消管。我楼上楼下晃悠,其实是想看看李娇在哪里在干嘛想跟我说什么,不过她好像消失了一般,寻不到任何线索。
晚高峰结束后我坐在台阶上抽烟,冷冷的从后背传来一个的声音。
“给我一支烟”
我一愣,晃了晃神“你怎么像个鬼一样,不是戒烟了嘛”,我知道是李娇,她的声音我已经很熟悉了。
没等我给她,便上手夺过一支烟点燃,坏笑的盯着我“怎么没吓到你,呵呵呵”,我鄙了他一眼,她还在用两个大眼睛盯着我,好像在审视一个背负罪孽的犯人,时不时冷笑,让我毛骨悚然,感觉做亏心事的人是我。
“你这么看着我,是要勾引我啊”我推开她的脑袋。
“我都见不到你,怎么勾引”她摇晃着脑袋说着。
“啊? ”我诧异的问
“听说你最近醉生梦死逍遥自在啊,别是借酒消愁哟”他又坏笑着说道。
我抽着烟、不理她。
她收起脸上的假笑又直勾勾的盯着我,严肃的表情让我彻底坐不住了,我起身掸了掸烟灰,斜了她一眼,她也站起来,手指夹起烟慢慢的放进嘴里轻轻的吸了一口,抬头望向天空,眨了眨眼睛,长而翘的睫毛、淡红色的嘴唇、夕阳洒在她的侧脸,微风划过他的刘海,一丝香气扑进我的鼻腔,这一刻的她很温柔,从没见过她这般柔情。此刻的她让人心疼,此时的画面让人心动,目之所及之处都变得可爱了。
“你躲着我干嘛?”李娇轻声说道,每一个字裹着烟气从她嘴里飘荡出来,挂在天空,放大。
“我还能干嘛”我嘴里不假思索的嘟囔着。
“可以和我一起过平安夜吗?”她小声道。
“好啊,不见不散!”我熄了烟蒂轻声说。
平安夜,我跟同事换了晚班,把自己从头到脚捯饬一番,美滋滋的赴约。忙完晚高峰,我一直在候机厅上上下下各个角落试图找到她,她再一次消失了。
之后的两三天我寻觅着机场的每个她可能出现的角落,她没有出现,电话提示音始终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第一次见到下雪。雪一旦开始下,就没打算那么容易放晴,少年一旦动心,就没那么容易收场。
那段时间,阿杏说我脾气死臭,无精打采,丢了魂似的,像个刺猬。我说我失恋了,她笑的失了态,鄙视的看着我说:小屁孩都会失恋了,毛都没长齐呐。
可不是吗,都没恋呢,哪来的失恋。
李娇彻底消失了,我又开始火急火燎奔跑在候机大厅,把一沓沓登机牌、一团团游客送进安检,阿杏在我后面“老弟,老弟”,生活和工作都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我走到二楼廊桥歇口气,点了一支烟,风很大,烟烧的很快,就像我的“恋爱”一样,奇妙的来莫名的走。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声“嘿,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