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一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他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学生,老师压根就没想过介绍这个词,他就这样静静地、平平淡淡地步入了我们班。无声无息的,成为了我们班的一员。
他自课室门口进来,缓缓的走上讲台,经过,然后走到最后一张桌,坐下。我在他经过讲台时抬头瞄了一眼,就一眼,完全没有想太多,只感觉这人长得还不错,没了。
恰逢文理分班,我得了老妈的光,以惨不忍睹的成绩进入理科尖二班,正好他也是靠关系一同进了理科尖二班。我是刚好看到花名册才知道原来他也跟我同班,其实当初真的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简单的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一个不读书但还算安静的坏学生在班里确实算是常见的,他是常见里面的一个罢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我关注的。我只知道在班主任训话的时候会不经意地回头看一眼,上课的时候会晃脑袋瞥一眼,回家的时候会偶尔的留意一些。然而看到的大多都是慵懒闲散的模样,不读书,不听课,上课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玩手机,简直是完美地符合我心目中不良少年的形象。
我们其实一点儿也不熟,虽然同在一个班,但从来都没有交谈过,我也没觉着是喜欢还是什么的,毕竟当时的我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而他也符合我的审美标准。
两周后,到了班级换座位的日子。恰巧,他刚好分在了我的前面,不过依旧是一个沉默寡言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的模样,期间我与他讲过的话甚至不足十句。
到了周末,我一个人去网吧准备通宵上网。刚过深夜十二点不久,周末网吧里热闹得很,我走在网吧的走廊里,直到走到网吧的转角处,看到了他正好朝着我的方向走来,就这样,我们不期而遇了,真是符合校园爱情小说里完美的开端。我们互相对视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惊诧,难以置信的模样溢满表面,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很干脆诚实地回答道:“当然是来上网。”
停顿了两秒,没说太多,相视一笑,我们就毫无留恋地擦肩而过然后往不同方向走去。
果然进展速度快而且感人的故事只存在于小说之中,事实上很多感情的开端或变质都是从同学或朋友开始的,而彼时我们心中除了稍微讶异一些便也再没其他想法了吧。不是所有的女生都会认为这是奇妙的缘分然后开始怦然心动,也不是所有的男生都是那种会对女主角一见钟情继而冲动犯二地对对方做很多事情的。
晚读课,我在整理今日不务正业时折的一堆玫瑰花和百合花,它们散乱在我的桌子上,挡住了半个桌面。邻桌见我桌上一堆花摆着,煞是好看,一直吵闹着让我教他百合花的折法,我被他吵闹的不耐烦,只得从桌旁抽出两张专门折东西的纸,一点一点地教,到最后我的百合花成了型,他的惨不忍睹,我无可奈何只能吐槽他没这个天赋,便不肯再浪费纸张教他。
我偏回头重新整理这些纸花,他回过头来手上递过一朵折的有模有样的百合花,轻声笑着问我:“是不是折成这个样子?”眼底透露着玩世不恭。
我顿时眼睛放大,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他:“这是你折的?”
他的笑容似乎与生俱来,嘴角只翘起一边,看着痞痞的,却莫名地舒服。说道:“是啊,也挺容易的嘛。”
当时的我,不知是被他的笑容迷惑了,还是太兴奋,竟然半点儿没有怀疑他说的话。我兴奋地说:“你是刚才跟着我折的吗?好厉害啊,能折成这样。”接着拿着那朵百合花特显摆地跟邻桌说:”你看看人家,一下子就学会了,哪里像你,折的那么难看。”
我将那朵百合花和我的那堆花放在一起,多么融洽,仿佛本该就是属于那一堆的,仿佛是我折的。
以后聊天倒也多了些,无非是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一次他终于想起来要问我上次为什么这么晚独自一人去网吧,我回答依旧是:“就因为周末无聊咯,我好像还蛮经常去的呢。”
他说:“一个人去不怕危险呐?”
我满不在乎:“习惯了就好啦,我还真没觉得过呢。”
他依旧弯起半边嘴角笑笑道:“你真大胆。”
又是周末,正好是月头,是钱包里头满当当的日子,我在家腐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穿戴整齐人模狗样的去外面找家饭店吃个饭,吃完正好带着圆滚滚的肚子顺便去逛个街买点零食什么的以此为借口消消食。经过楼下的蛋糕店,竟然看见他与他的同伴从蛋糕店旁边的网吧下来,准备骑摩托走人。彼时我们在学校也算成为了能讲两句话的关系,我很自然而然地跟他打招呼,说很巧啊在这里干嘛啊之类的,然后笑笑便没说太多与他告别走人。
走了好一段路,我一个人正东张西望的,一辆摩托车忽然停在我前面拦住了去路,我疑惑的抬头,看见他正从摩托车上下来,然后递上手机询问我QQ号是什么,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莞尔一笑伸手拿起他的手机输入了我的QQ号然后递还给你,你接上手机对我笑笑就与同伴走了。
这么巧,我们有了第二次偶遇,难不成这座小城真有这么小?平时也没觉着能跟其他同学来个偶遇啥的,难不成是因为其他人我都不在乎,只因为是他,我才格外留意和上心了些吗?但或许又不是这样,毕竟,我们的缘分,好像不止于此。
体育课,老师宣布解散后,我与两三个好友坐在凳子上一起玩扑克——斗地主,以此来度过这漫长又无所事事的课。如今正是夏季,蝉鸣声不间断地在四处响起,因着炎热,我们也不能去打篮球羽毛球这些,本来光是坐着都可能汗流浃背,更别提运动了。
他在班上属于独来独往的那类,平常下课会第一个走出教室去另一边的课室找朋友玩,那里的班级是理科差班,有很多体育生和不读书的学生,而他的朋友,更多的是这类的。所以现在上体育课其实他也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他走过来凑热闹,看我们玩斗地主,恰好有个朋友不玩了,他便加入我们,一起围成三角形玩起了斗地主。
我们一起聊天一起玩,他输了后,我和同伴都很大力地弹他的耳朵,然后看着他疼的眨眼耸肩的模样仰天大笑;我输了,一直说着要报仇的他只是象征性轻轻地弹了下我的耳朵。我们就这样闹着,极有兴致地玩着,一直到下课铃响。才意犹未尽地收起牌乖乖回课室上课。
这时光真好,只因为在这时光中的我们,只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同学,彼此或许有些好感,但那隐约的朦胧都没有体现和变质,这是一段如玻璃般、纯粹的美好时光。
时间飞速转动,我们在吵吵闹闹嘻嘻哈哈中度过这段炎热的时光。自从加了他的QQ之后,我们在网上似乎成了十分熟稔的朋友,每天晚修回到家后、周末等闲暇时间,我们都在网上无所事事地聊着,东扯西扯。
期间我们在课室的互动也渐渐多了。课间我和朋友在课室门口倚靠门栏乘凉聊天,上课铃响后我故意拉着朋友不让她进门,只为等他回课室,然后彼此打个招呼。
高考小长假时和朋友去寻找仙人湖,晒了一早上后来回到学校黑了两个度。早读课下课我站在讲台边吹风扇,你起身准备出课室门,经过我身边时,与我对视两眼后说:“哇,你怎么黑了那么多。”我气愤地说:“你才黑,气死了。”
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我收拾好书包跟朋友们准备朝着饭堂出发。经过你的座位发现你在睡觉,还没睡醒,我恶作剧般大力地拍你的桌子,大声地说:“下课啦,还不起来。”你缓缓抬起头,我见你此副模样,大阔步领着朋友朝饭堂去。
之后换座位,我们已不是前后桌,隔得还有些距离。但是上课时,他会传纸条跟我借铅笔、橡皮擦、杂志、各种东西。我想:你周围那么多人,为啥特地传纸条来跟我借呢?
晚修课打铃后,我正与班长对峙着,班长拿了我的扇子不肯还我,我气恼地插着腰怒瞪班长。你从我身后经过,在我身后偷偷拔我刚能扎起的小马尾。我气恼地回头,看见他轻佻的眼神和上扬的嘴角,用一贯闲散慵懒的姿态站着,静静望着我。我愣了一下,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只得娇嗔一句,满心欢喜的跑回座位去了,脸上还带着莫名的红晕。
一件件小事如翠玉珠子串起来一般,连接成一串晶莹透亮的珠链;又如小球堆大球一般,滚着滚着,球就越来越大了。
暑假。
朋友们欢天喜地出门玩耍和回家颓废,我也是颓废在家,偶尔参加户外运动,有几次跟随教练骑两三个小时单车去户外爬山或水库乘凉,在变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给他发自己脖子上黑白分明的那条项链,无奈地跟他抱怨:现在是越来越黑了。
他好笑地拍了自己白白的手的照片回我,把我气的更呛了。
我们一直保持聊天,生活中的细碎琐事都会与对方说,他去亲戚家会发语音让表弟喊我姐姐。我逛个超市会跟他说今天有个婆婆当着孙子的面叫我阿姨。
彼此就像对方的精神伴侣一样畅所欲言。
第三次偶遇,就这样悄然而至了。这是一个充满神奇惊讶的偶遇,在我的印象中堪称是我十七岁以来第一次有过的如偶像剧般场景。其中主角竟然是我,多么不可思议。
这天下午,他刚好说要请我吃东西,我心心念念着这顿饭,所以当时没有吃东西。而恰好我接了份发传单的兼职,急急忙忙的我找了好几个小伙伴出来一起干活。
我们到了城西主街道旁的好几条分岔道里发传单,因为要集中精力干活的缘故,我就发了条语音跟他说:“等会儿再聊,我发传单。”语气是那种很软很软的、带着撒娇调皮意味儿的。然后收起手机把这事先放一边。
我到了一天分岔道里发传单,城西的岔道里边都是民用住宅,独门独栋的,因为是晚上的缘故,到了岔道里乌漆抹黑的几乎没有灯光,伙伴们都是在往住宅门下面塞传单,一塞就是好几张。
我跟着小伙伴们走进一条小巷,她们都各自分工,我刚走几步路,对面一栋楼的门毫无预警地开了。我抬起头瞥了一眼,看见一个人悠哉悠哉地走出来,慵懒的表情让我感到熟悉,我回过头仔细一看,就看见了他。
看见他的第一眼,有辆货车突然从我侧边亮起灯准备发动,我在光亮中退后几步,容那辆货车从我面前慢慢地开走,也慢慢地露出他的身影。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在裤兜里,看着我。我轻轻地笑了,手里捧着传单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就这样,他在我眼前登场了。我心中充满欢喜,但还是尽力掩盖下来,微笑着问他:“你怎么在这?这是你家?”
他看上去清爽闲适,颇有种怡然自得的感觉,轻轻微笑着,对我说:“不是,这是我朋友家。”
说到这时,他的朋友刚好走了出来,我心里紧张不知讲些什么,慌乱的塞了好多传单给他们,边塞边说:“来来,给你们,多拿点啊,当帮我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接过我塞在你手上的的传单。我塞完就说要跟朋友走了还得继续发传单呢。
他点头说:“好,记得小心一点。”
我胡乱应了后就落荒而逃了。掩饰住心中的怦然心动和激动,幸亏是夜晚,周遭只有几盏黄色的路灯映照着,没人发现红了脸的我。
我压抑着心中的欢喜,与伙伴们继续往其他街道发传单。在我发了好几条街道到大马路上之时,接到了你的电话,说是给我带了我跟你提的很想去吃那家面馆的面,问我此刻在哪里,送过来给我。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买了,女生就是这样,有时候开口想要什么,其实并没真的以为能够得到,对方要是听进去了并且给实现了,就会欣喜若狂,反之顶多有些小失落罢了。
我说了我的位置后电话就挂断了,正好我走的脚有些累了,便与朋友坐在旁边阶梯上等他过来,心里甜滋滋,想沾了蜜糖一般。
不知不觉暑假就过去了,新的学期新的教室,我们也荣升为高二生了,成为了学院里的老油条,有了一群学弟学妹们,同时上头还有堪称大哥大姐头的高三学姐学长。
开学发生的第一件事,是他转科了,从一名被理化生包围的学渣转而变为被政史地充斥的学渣。我心中自然有掩饰不住的遗憾,不能经常见到他了,虽然在网上还是有聊天。
中秋。
我和一群朋友兴高采烈地聚在文化广场,广场里人声鼎沸,嘈嘈杂杂的声音不绝入耳,都在兴奋地看灯饰,一群人在草地里手忙脚乱地研究怎么放孔明灯,几乎每个人手上都带着几个荧光棒,游乐园附近围满了人,在周遭的笑声中依稀能听见从海盗船上传来的尖叫声,到处都渲染着浓厚的中秋气氛。
我们一堆朋友买了整整一盒荧光棒,双手、脖颈都必须带着这荧光棒,正在草丛边缘兴奋地商量着接下来要玩些什么。
忽然耳边有呼吸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句:“嘿。”
我惊吓地小退半步,下意识回头张望,却只望见一个走出几步远的背影,快要与人群融为一体,变成背景一般,徒留我眼神定定地望着那背影,忽略人来人往的背景。几秒后,他回头用那半弯的嘴角对我笑了一下,四周五颜六色张灯结彩顿时失色,那明眸透亮的微笑成为我眼中的绝色。愣了一秒后,我亦回之。
算是第四次偶遇了吧,我们两个。怪我算的太仔细了吗?
冬至过后,日子一天天冷下来,盖着厚厚的被子,双脚依旧是冰冷的,使劲搓也暖和不起来。
因着周末,便偷得浮生半日闲般的晚睡了,大概一点多,我转发一条说说后刚准备睡觉,发现他还没睡,我来了兴致,发信息给他,顺理成章地聊起了天。
他说明天要去泡温泉,我说附近有温泉么?
东扯西扯的。
我问跟谁去,他说跟朋友,单身狗是这样的了。
我笑他,这么久都找不到女朋友。
他说,不如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心乱如麻,一方面不确定自己的心,一方面认为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顾虑太多,无法拿定主意,所以脑子空白,不知作何言语。故事如果太顺理成章了,不就不好看了吗?
我说,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终止话题,转移话题,闲聊几句,晚安。
故事结束。
分水岭由此展开,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面对,是不相信真实冷酷的社会其实是长着一张残缺的脸。没有人能够补足他,我们身处残缺的一边,谈论资格都还不曾存在,又怎么能够去触碰呢。有些话说太明白就失去乐趣了,有些故事叙述太完整就没有意思了。
故事还有很多,主人公不肯走下去,宁愿在此刻收手,当做这是一个无疾而终的故事,其实也很美不是吗?一个单纯的校园故事,放在现今这个冷漠的时代里,或许不够梦幻,却足够真实。
现在这个年代的青春不就是这样,很多人手捧着一部手机,习惯了在虚拟生活中隔着屏幕搞暧昧,在现实生活中却交之甚少,让我们越来越无奈。
最后的最后,或许就迷失于其中。
故事开始的地方,心之淡然;故事结束的地方,隔岸两端。
我是黄濑君,对你的观看,我表示深感荣幸。愿你永远骄阳,永远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