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夜是冰的。

  他打开了窗子，试着把手伸出去，却像是触摸到一块冰般缩回了手。他就这么望着，也只能这么望着。

  酒是热的。

  喝下去之后从胃里升起一团火，像过年点燃的红色鞭炮，四处乱窜着在脑海里炸开，上半身是微微摇晃着的，他坐在窗前。

  热的酒遇到冷的风，会感冒。

  他关上了窗，透过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望着窗框划出的一方天空，浓厚的云翳里藏着明亮的银河。

  天河，异常耀眼，遥不可及。

  此刻大洋的另一边该是白天吧？

  他怀念起太阳。

  他想起来，一段有去无回的时光。

（二）光

  学校组团去加拿大的时候。

  下了飞机，是正午。他停在一个女孩面前低头整理行李。

  他感到热热的阳光洒在脖子上，抬起头，慵懒的女孩。

  “你好！”他对女孩笑着说。

  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一个漂亮，秀气而可爱的女孩，穿着一件带着米老鼠的衣服，松垮地罩在身上。不用滤镜，女孩在他眼中像天上的太阳一般闪着光，而那天阳光刚好，亮的干净。

  可还是缺了什么，只有光的热。

  她走远了。

  “她叫什么？”他问身边一同同行的人。

  “你居然不知道？（常盘台的超电磁炮啊）”

  “她叫天河啊。”同行的人说。

  “那你叫什么？”他笑着问。

  “叫我畅。”

  畅想了一会，又开心地补充道，

“我喜欢她。”“谁啊！？”“天河啊。”

他嘴里的半杯水一干二净全喷在了畅的脸上。

  “你们才刚见面吧？！”他抹着嘴说。

“是啊。可是喜欢这种东西，遇见了为什么要藏呢？感情不论年龄，没有过期限啊。”

  日光下的畅，多自信地笑着。阳光滑过畅的脸庞，流泻进他的瞳孔里。

  “你倒是很勇敢呢。”他转过头，往着远处的地平线看过去。

  有亮光从他的眼里流露出来。

（三）冷热之间会感冒

  离开前的晚上，他和畅在一起。

  畅躺在床上，在和天河QQ上聊天。

  “厉害呢。”他笑着说。

  畅坐起来，眯着眼睛笑着。

  “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畅说。

  执拗不过，他坐在了床上。

  那天晚上运气是有多背，他绝望地趴在了地上。

  “来，和天河表白吧，没得选。”畅递过手机。他不敢接。

  于是畅点开了语音，凑到他眼前，做恐吓姿势把他逼到墙角。

  “好吧！！！！！”他装作走投无路。

凑到手机前，他想了想开口了。

“我喜欢你———”他拖长了音，

  “个肺啊！”

“  哪会这么轻易地表白啊。”他得意的笑道。

  畅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傻逼，前半句听完我就发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把手机给我！”他从地上跳起来想要夺过手机，高他半个头的畅把他摁回到冰凉的地板上。

  要感冒了，他想。

  全身都在发烫。

（四）嘁，明白

  那次尴尬的表白之后，幸好回国了。

  周五，他上语文辅导班。可一进门，他看见一到诡异的光。（？？？）

  “天河？？？”他叫出来。

上了半个学期的语文辅导班，那个女孩就那么一直坐在他前面。头脑一片空白。

  他激动地坐下。天河端坐在前，秀气的马尾轻轻垂着，空气静的能听见他激动的心跳。

  上课的时候，他向前传过一张纸条。

  过一会，纸条又传了回来 。

  他握着纸条的手停住了。

  “我是有家室的人。”

  白纸黑字，有时候那么残忍。

  他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可他还是笑了笑，在纸条上再写，“喜欢你的人很多吧？”

  “嗯。”纸条传回来，娟秀的字。

  同样地补充着，“谈话结束。”

  “嘁，明白。”他想着，最后一次传过了纸条。

  果然，就再也没回来。

  他的前面，从此再没过反应。

  “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几个字刻在他心里。

  下课之后，他坐在车上，把头侧过去，望着车窗倒映着的自己，还是开口了。

  “妈，我不想再去辅导班了。”

  “为什么？”

  “我又忙又差劲，那种都是好学生的地方不想再呆了。光是作业，压着心脏就吃不消了。”

  他的母亲叹了口气。

  “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他说。

  笑着说。

（五）周一

  周末不知道怎么过去的。

  又是周一呢。一上午的课也是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吃完饭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他抬起头，恰好看见天河有说有笑地走过去。

  和一个男生，也不是畅。他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语着。

  “天河啊。”该是叹息。可这句话恰好被他的同桌听见了。“我认识天河哦，”同桌叫珂，搭上了话，“我小学和她一班的。”

  “哦？”他抬起头，看着珂。

  情商略低的珂似乎没有感受到他话里的悲伤，还是很开心地说下去，“她人很好的。”

  “如果我是男生，肯定会喜欢上她吧。”

  他的目光有些颤抖。

  “哦。”他说，却还在望着天河走过去的背影。他忽然感到累了，可他不希望被发现。

  他该是阳光的，他被要求是阳光的，而负面的情绪，忍的住就好。

“珂。”

“嗯？”

“没事。”

（六）傍晚

放学之后，他一身的气都放完了，拖着肉体。

他看着落日一点一点落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没了，光和热尽被晚霞吸了去。

他感到恐惧，仿佛明天就是物是人非。夜的凉一下子浸润了他，从脊背里上升一股寒意，仿佛是北方未化的雪冻在他的背上。

冻僵了的人寸步难行。

而他连肺腑都冻了个透，心脏每一跳都戳进冰川一般锋利的棱角。

“你还在这干什么呢？”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仿佛要把冰川拍得粉碎。此时的任何安慰，都与太阳匹敌。他离不开太阳，任何的安慰都是好的。

他转过身，她叫枫，枫叶的枫。其实他认识不少人，眼前的她是一位。

可走进他心里的不多。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说，只希望一个拥抱，来自任何地方也好，任何人也好。夜幕降临，天边的一道银河渐渐显现，他不敢回头。也许他是懦弱的，自私的，他渴求一个昂贵的拥抱，但只是仅仅一个拥抱。

“能抱我一下吗。”

谁都能听出他的悲伤。

但是枫愣了一下。

只愣了一下。

夜幕完全降临后，学校里只他一人，枫已经走了。她没有抱他，他不怪她。

可是他此刻更加痛苦，枫临走前说的一句话，像魔鬼一样徘徊在他心里，用夜一般黑的三叉戟划开他的心房。

夜幕里什么都看不见，殷黑的血从他的胸口渗出，湿湿的，咸咸的，热热的。

那句话将他从头凉到脚。

“对不起，我有家室了。”

连话都一样，没有什么巧合比这个更令人发笑了。

已经不是傍晚了，夜在路上每个行人的心里。

（七）番外

  “我是缺爱吗。”他自己问。

  可是朋友都在，家庭幸福，他缺什么呢，什么都不缺，却又感觉哪里都缺。

  “我是有病吧，珂？”他问同桌。

  “你才发现啊。”珂写着作业，头也不抬。

  他静静地望着珂。从初一到初二就没怎么换过同桌。中间记得有一次换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最终还是换回来了。这也是缘分吧。

  他扭回了头。

  “干嘛去追求那些无谓的缘分呢。”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满是笑容。

（八）番外2

  嗯，哪一次，也不记得清楚了，反正有过。

  他又在想着。

  “我是和她牵过手吧？”他想。

  哪一次又是凭空生气，他一个下午不和同桌说话，想着珂也是急了。

  反正手就那样牵了起来。

  虽然只有五分钟，珂还是按着表计的。

  到底是牵过了。“那还是第一次和女生那样牵手呢。”他想到这心里忽然一阵悸动，满脸涨红着把脸埋进双手。

    “怎么了？”珂问。

    他努力克制着声音，“珂，下半辈子你养我吧。”

    “不，这种事这么随便。”珂面无表情。

    他把脸埋得更深了。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才不随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