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年少爱追梦

盘锦日报社  李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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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蓝天是在我们三年级下学期新来的大队辅导员。秋风乍起,阳光灿烂,当楚蓝天站在沙沙作响的大杨树下向一字排开的大队干部们进行自我介绍时,那高天流云下映入我眼里的分明是一幅迷人的画:挺拔的身材,雪白刺眼的衬衫,整齐黑亮的分头映衬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那英姿就像雨后一株清新的白杨。“我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愿全力带好大家……”在他作简洁的开场白时,我仔细端详了他的眉眼,竟活脱脱一个电影明星王心刚!心中暗自惊叹:在我们这样的村小,竟会出现这么一位英俊明朗的人!

我是从会走路起就活跃在这所村小的孩子。因为母亲是这里的音乐教师,我对这里熟悉得就像自家的菜园子。我曾被母亲的同事抱上过老校长的办公桌,被身强力壮的男老师夹在胳膊弯下凌风而舞。老师们对我就像对自家的孩子一样喜爱。

楚蓝天来的那个黄昏,我到教师办公室找母亲。看见楚蓝天正用香喷喷的香皂在门口洗手,见我进来,他冲着母亲喊:“邹姐,这就是大伙说的你家的那个小厉害Y?”然后故意跟母亲使使眼色说:“我可是最爱吃辣的人,不怕谁厉害呦!”我瞥了他一眼,甩头对他 “哼”了一下,“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他看着我,怔了一下,突然开怀大笑。

他的笑真美,仿佛阳光煽动起翅膀,是那样亲切温和、柔美明亮。而且我有一个重大发现,那就是楚蓝天老师每天下班都要路过我家房后。一见到他英姿飒爽地迈着军人的步伐从坡下走上来,我的心头就会激起阵阵喜悦的浪花。

我迷上了这份欣喜的感觉,并对我家院西的那道矮墙开始情有独钟。放学回来,坐在上面或者趴在上面,眺望西天的流霞,不时一展云雀般美妙的歌喉,声情并茂。《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南泥湾》、《浏阳河》、《小小竹排》都在我的演唱排行榜内。为只为那令人兴奋的一刻:看着我的楚蓝天老师披着一天的云锦从天边走来,又渐渐远去。在我眼里,楚蓝天就是评书中的白袍小将赵云或薛仁贵……皎洁美好简直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我越来越不敢正视他。好像老奶奶揣在我兜里的薄皮鸡蛋,就怕有个什么闪失给磕碰了。甚至连母亲的办公室都少去了。

一天,母亲有事叫我,楚蓝天正站在窗下。见我进来,他朗声冲母亲说到,“邹姐,你家小Y真不愧是音乐老师的闺女,嗓子真亮,歌真甜!就是头上扎的那两个小刷子怎么动不动就对不齐呢,一个顶天一个立地?”他竟敢当着我的面笑话我的装扮,我那能剜进人骨头里去的眼睛一下子立了起来,但面对会心地笑着的他,我的眼神一下软了下来,且暗自庆幸:自己的“墙头演唱专场”举办成功!

我迷恋上能见到楚蓝天老师的日子。冬天来了,我的行动由墙头转到地里。在屋后覆盖着积雪的菜地里扫出一块空地,画出格子,玩跳格子游戏。依然能看见楚蓝天趟着滚动的雪烟兴致勃勃地赶来,脚下吱吱咯咯,嘴前一团哈气。在我撅着刷子辫跳得热火朝天时,匆匆路过的他常会侧视一笑,然后匆匆赶路。这一笑,往往会在我心头激起阵阵幸福的涟漪,并瞬间升起一道艳丽的彩霞。

冬去春来,鹅黄的嫩柳伸开了温柔的手臂,村南村北的柳笛嘹亮地响起,是孩子们疯狂地折柳条拧柳哨的时候了。一个周日的早晨,浩浩荡荡的折柳大军连跑带颠地顶着暖烘烘的日头出发了。走了很远的路,日已偏晌,才在一个村子边发现了一片浩瀚而僻静的柳林。沿着村边人家的墙根,孩子们开始悄悄地向高坡柳丛繁密处挺进,一个眼尖的孩子突然喊道:“不好,我们居然跑到了老师的眼皮底下!看,在前面那个院子里起猪圈的不是咱们的大队辅导员吗?”

真的是他!回望间,那熟悉的身影猛然撞击到我心上:那件常年不离身的白衬衫不见了,此时,一身泥污的楚蓝天正活脱脱置身在猪圈中。他光着膀子,挽着裤管,一锹锹奋力地向墙外甩着污泥,我似乎都能闻到从风中隐隐约约传来的猪圈的那股熏人的气味。这就是我心中的电影明星、白袍小将吗?我不能接受!我猛地转过身冲进了一浪一浪起伏的柳烟。后面的孩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妙,也如惊弓之鸟一般一窝蜂似的喊叫着撒腿狂奔。穿过柳林,跑过田野、跑上县道……我们拼命奔跑,不知一口气跑出多远,总之跑得我嗓子眼冒火满脸都是又咸又涩的泪。我好像是从一场大雾或一场迷离的梦中跑出来。当我站在开满蒲公英花的路边,把呼吸渐渐放得均匀时,我真切地意识到,我亲爱的楚蓝天老师,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原来我被编进了自己织就的网罗,并深陷其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走近的距离!

原文发表于2004.12.24.《盘锦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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