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一个多月以来,我感觉自己处于高度紧张的超负荷工作状态,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崩盘。每天面对着改了又改、走了又回,却始终堆积如山的广告文案,我真有想直接放一把火把它们统统烧掉的冲动。更令人大为恼火的是那位新来的广告部女经理,每天趾高气扬地踩着“恨天高”,拼命地在你身边转悠,“咚咚咚”不停歇的脚步声犹如唐僧的“紧箍咒”,一点一点地使劲拧紧大伙儿早已绷紧的神经。可笑的是,她对于我们的行业知识知之甚少,专业术语更是一窍不通,我们实在想不通她究竟是如何挤掉我们原来广告部的“大神”——王经理,直到有人撞见她上衣排扣不对称地走出大老板的办公室。后来,她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冠冕堂皇地搭老板的保时捷上下班。
公司的许多能人志士都相继离开,另谋高就了,只剩下我们一帮还没找好下家的“虾兵蟹将”还在苦撑。我一定会离开公司的,有一天一定会的。我在心里无数次地对自己这样说,但却迟迟没有行动,拖延症已经成了我逃避现实窘境最有力的论据,再说,毕业五年来工作和生活的疲于奔命,已经使我年少气盛的满腔热情消磨殆尽。我成了一具长着青春容颜,内心苍白衰老,游荡于城市中的“行尸走肉”。
我不停奔跑,不敢放慢脚步。我日夜加班,周末兼职赚外快,因为只有钱才能让我感到实实在在的安全。同事们一放假都一窝蜂地前往远方寻找“诗”了,唯有我留守公司勤恳地赚取平时的“三倍工资”。没事,待我羽翼丰满、荷包充盈,我一定可以自由翱翔于更高更远的天空。我这样安慰自己,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来,直到我不久前遇到了那位陌生人。
那天下班后,我照例把工作带回家做。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加班实在是太累了,我竟然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突然,门铃响了,我迷迷糊糊地张开眼,鬼使神差地开了门。以前有访客时,我在开门前都会事先从门上的猫眼上瞄一下,这次这么重要的事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
“于小彤,你这个大骗子!”对方是一位长着深蓝色眼睛、微卷着的褐色头发、身材高大健硕的异国帅哥。
“什么?你是谁?”一听对方直呼我姓名,顷刻之间我睡意全无,大脑快速搜索有关他的记忆。不料,无果。“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你是于小彤,我没有认错人,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对方振振有词,不容分辨。
“可我真的想不出在哪见过你,真是抱歉啊!”我满怀愧疚。
“我是你臆念中的真命天子,你竟然给忘了?”
“啊?”我哑然失笑,这简直堪比《天荒夜谭》。
“你忘了,你读大学时的一次《外国文学》课上,你对着全班同学描述了我的样子。”对方循循善诱,我似乎找到了些头绪。
“哦,那次是文学分享课,我刚读完了海明威的《流动的盛宴》。”
“没错。你还当着教授和全班同学的面立下誓言,将来有一天你会去巴黎,追随海明威的脚步到塞纳河畔看看。”
“那是受到了书的感染。我清楚地记得书的扉页上写着——'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对,这已经成为巴黎的'文化名片',被广为传诵。”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也很想去看看啊,真的!但是——”
“没有但是,”对方打断了我的话,“当时你定了'八年之约',下个月十五号起就是第八年了,你必须去。”
“八年?为什么是八年?”我纳闷。
“好问题。当时教授也是这么问你,你说'八'是你的幸运数字。”
“喔。”我将信将疑。
“记住,你一定要来赴约,那段时间我都会在圣米歇尔广场周围的花神咖啡等你。不过,我只能等你一个月,逾期不候。”
“我想想。”
“记住,一定要信守承诺。我走了,再见!”
我看着他转身,进了电梯,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突然回过神来,我竟然忘了问起他的名字。一定是在做梦吧,我用力地猛掐大腿,“哎呦!”,不是在做梦,钻心地疼。
我关上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了一下吧台上的时钟:十二点三刻。我赶紧用冷水洗个脸,接着做剩下的工作。
-02-
第二天一早上班,我就被唤到了人事部。
“于小彤,你的年假积累太多了。下个月底总部要派人过来考核员工的休假情况,所以下个月十五号起你开始休假。”
“下个月十五号?”
“对!你们广告部的人要分批进行休假,你安排到那时休假。”
“哦,好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时,我赶紧悄悄地查了自己的银行账户,五年来做牛做马地辛勤劳动总算有不菲回报。于是,我立刻上网预约了护照申请。
十多天之后,我终于顺利地来到了巴黎赴“八年之约”。首先,我直奔圣米歇尔广场,,这里是巴黎人约会的场所,被誉为“巴黎的心脏”。广场虽然不大,但四处可见情意绵绵的人们,到处飘荡着巴黎特有的浪漫气氛。我在广场中心的圣米歇尔喷泉上久久伫立,流连忘返,直到许久才记起了“花神咖啡”之约。于是,在路人的指引下,我赶紧小跑前往。
这是家以古罗马女神Flore命名的咖啡馆,店里店外花团锦簇、绿意盎然。舒适的长椅,整片的镜墙,桃花心木护壁,淋漓尽致的欧洲古典装饰艺术。怪不得吸引了历代文人墨客流连于此。
我选择了一楼靠橱窗的一隅坐下,眼前想起了海明威笔下的“一个姑娘走进咖啡馆,独自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坐下。”那时的“她”在等人,现在的我也在等人。那时的海明威把“她”写进了短篇,而此时的我会不会也有幸成为某人的短篇。我点了一杯咖啡和柠檬塔,静静地等着那位深夜到访的陌生人,任由思绪天马行空。
不一会儿,有位彬彬有礼的法国绅士走了过来,“你好!请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吗?”
我抬头,感觉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但更多的是诧异,看着周围还有些空位,颇为不解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所以便朝他笑笑点头示意。
这时,急匆匆地走来了一位服务员,“不好意思,女士,这张桌子已被这位先生预定了,我们新来的服务生忘了告知您了。”
“哦,是吗?那,我换一张。”我起身。
“不不不,不用!我们可以一起坐,除非你有约。”
“没有,我一个人过来旅游。”
“那你就请不要客气了。”
原来,这位朋友是法国新晋的名建筑师,我曾经在《纽约客》中见过有关他的报道。难怪刚才有些眼熟,但他并没有长着深蓝色的眼睛。
“就叫我皮埃尔吧,我的朋友和家人都这么叫我。”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藏着微微的腼腆。
“我是于小彤。”
接下来的聊天都让我们感觉相见恨晚,我们一直聊到咖啡馆打烊,不知是不是这里的咖啡起了催化作用。可是我的那位陌生的访客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第二天,我们相约乘船游览塞纳河。两岸独特的建筑群,一路旖旎的风光,彻底苏醒了我骨子里的浪漫。
“你不应该只写文案,你应该追随你的文学梦。”皮埃尔突然对我说,“你的才华不限于此。”
后来,我们还一起去了卢浮宫、艾菲尔铁塔、香榭丽舍大道等。
数天后,我离开时,皮埃尔送我到机场,“我会去看你的。”他认真的说。我听了,笑而不语。
-03-
旅行回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夜半访客”,倒是每天都会和皮埃尔在网上视频互动。
不久之后的一天,皮埃尔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拿着巴黎最高文学府的招生简章。
下个月我们就要一起动身回巴黎了,我准备去实现我搁浅多年的文学梦,和他开启一段未知的美妙旅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