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人说:“午夜梦回,连呼吸都是痛的。”只觉得矫情无比,如今却是感同身受。
回忆,最是折磨人的东西。尤其是夹杂着悔恨与遗憾的回忆,更是蚀骨,所以上穷碧落下黄泉。
习惯了在午夜醒来,以往的此时是替母亲注射吗啡的时间,而今依旧习惯转醒,望着母亲的遗像,却只余下难以抹灭的疼痛在每一个黑暗中漫延开来。然后躺在床上不断回忆回忆,几近疯狂却无可自拔。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母亲闭上眼的刹那、入棺封殓以及出殡的每一个瞬间,竟是很少忆起她的生前。或许,是那三个瞬间的疼痛太过撕心裂肺,以致于在脑电波里根深蒂固。
原来,阴阳之隔不过一土一木;骨肉分离不过一阴一阳。
母亲的安葬之地在百草之中,光阳媚明,却也因长年无人打理而杂草横生,于是,为母亲做坟的那天,哥哥带着我们几个一起去开荒。只记得我拿着廉刀疯了似的砍向那些荒草杂木,汗水滴入双眼,阳光下竟是火辣辣的刺痛。当我点燃那一堆堆砍下的杂草时,火光中,艰难地伸出双手,才发现已是伤痕累累,才感觉丝丝疼痛从双手铺天盖地而来,才感觉这双手从未如此无助而又蛮横过。
那一夜,我跪在母亲的灵柩前,虔诚地听着冗长的经文,看香火袅绕中传来法师遥远的梵唱,于是,在沉重而又古老的木鱼声中终于明了:
有一种无奈叫大限临头各自飞;
有一种伤痛叫骨肉分离人断肠。
佛曰人生八苦。而我固执地认为,之以为苦者,是难堪破也,故以为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