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老太太

昨天地铁站下楼梯的时候碰到了一位老奶奶,她一只手提着老奶奶逛商场专用小推车,一只手扶着楼梯往下走。妈妈看到就过去帮她拿了小推车,我说我来,妈妈不让。老奶奶一直和我们说谢谢,妈妈说“我妈和您也差不多大,可是她现在成了植物人了。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呀。”老奶奶本看起来很活泼,听完我妈说话过后,摇了摇头说“我身体也不好咯……”

我吗和我说,刚才那位奶奶和外婆差不多大,看起来身体那么好,还能自己坐地铁,可是外婆……

我的外婆年轻一些时,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小老太太,在生产队当社长,和外公一起走很远去开会,做饭也很好吃。

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初中高中,寒暑假我妈都会把我带回老家去,让我静下心来做作业。因为老家在山窝窝里,没有信号也没有WIFI,电视也只能收到几个台。

印象里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外婆年轻一些的样子了,只有每次放假和妈妈回家,外婆总是背着背篼雄赳赳气昂昂走到最近的马路上来接我们,不管是寒冬还是酷暑。外婆家在山里,全是山路,车到不了。走快一点四十分钟一个小时能到最近的公路,走慢一点得这多两个小时。可外婆啊,每次都早早地在下车的公路旁等着我们了。我们拿的重的东西,她会让我们放在她背篼里,知道我要回去,家里还会给我留着前几次赶场买的小饼干呢。

可是三年前,小老太太病了

那个时候我高二,那个周末还在放高考假,突然妈妈抱着我,哭着跟我说“妈妈可能没有妈妈了。”我当时一愣,接过妈妈的手机,姐姐和我说外婆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ICU抢救,很严重。

我和妈妈什么也管不上,回到了永川。

那个时候根本看不见外婆,她住在ICU里,只有每天下午四点能有半个小时看望时间。那段时间可是忙着。外公每天守在门口,ICU有好几层门,第一层,就是一扇厚重的大铁门,怎么也望不见里面,可外公也一直守着。

在ICU住了半个多月吧,可我只进去看过她一次。而且那一次,我也只是走到了她床前一米的位置就忍不住哭了。我的小老太太身上插满了管子,头发也没有了,皱着眉头,双眼紧闭。最后哭着出去了,没过去让她看见。我当时想,她肯定是怨我的,怨我都不去看看她,她是个记仇的小老太太呀。

我知道她生病后我很少哭的,因为妈妈每天都很难受很恍惚,我再在她面前脆弱,那怎么办。可是在ICU看到小老太太那一眼,我现在想到都忍不住要哭,她那么小小的一个,那么多管子,该多疼呀。

不过后来奇迹出现了。

小老太太转出了ICU,住进了一间单独的病房。可是割了气管,她说不了话。我们给她买了一个小朋友的玩具,可以在上面写字的,她要说什么就让她写。再后来一点,老太太好多了,我们可以堵住她气管的洞,她能说话。再后来呀,我的小老太太出院了,气管也堵了,我的小老太太好了。

一开始医生是劝我们放弃的,说她很可能变成植物人。可是家里人坚持,医生也说,最好的情况就是瘫痪,但是能保住命。

可能我的小老太太做了太多好事吧,她几乎痊愈了。能自己走路,就是左手左脚力气很小,变得有点笨笨的像个小朋友以外,其他都挺好。

她的主治医生说,这就是个奇迹。

多么希望故事到这里就说完了,可是今年六月,我的小老太太又脑溢血了。

上次是右脑,这次是左脑。上次住进ICU她还有意识,知道自己叫什么,还给护士说要喝水,这次是完全没有意识。

从六月开始,她就没离开过管子。

这次在ICU住了快一个月。

图片发自简书App

这是我6月19号凌晨发的朋友圈。

其实经历过上次,我们一开始是没那么担心的。

可是一直没有好转的情况,我们开始慌了。

脱离了生命危险,我们又像上次一样让她住进了单独的病房。可是这次没有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了,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也不看看我。不管我和她说了多少话,她都不理我。

再后来我们转院了,她每天从早上就输水输到凌晨,然后第二天一早又继续。两只手都肿了。

家人们每天都轮流照顾她,老太太好一点了。

她会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你,但是都是无意识的,也不会说话,像个孩子一样,盯着一个地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表达。

可是这已经比她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感觉好多了。

国庆的时候男朋友陪我去看了外婆,我还没给她说我谈恋爱了呢。她操心了哥哥,操心了姐姐,还没操心我呢。

现在小老太太回老家了,外公舅舅姨妈她们陪着她,我妈也几乎每周回去看她。

她还是那样,不会说话,没有意识,偶尔睁着眼睛看看你。

有时候我真想撬开她的小脑瓜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小老太太呀,我前两天晚上又梦到你好了,你怪我怎么不和你说话,怎么不理你。那我跟你说话,跟你玩,带你去吃好吃的,你醒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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