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088】
每个人一生中一定会遇到一些特殊时刻,让我们对某些早在人生最初阶段就已经学过的词语产生全新的领悟和理解,由此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这些词语看似简单,却内涵深刻,值得我们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反复揣摩,这种词语为数不少,比如“生命”,比如“爱”,比如“时间”。
当我刚学会“时间”这个词语时,我觉得它的意思再浅显不过了,时间嘛,有谁不知道呢,几乎处处都能看到,即使不知道准确的几点几分,也都能在一天中的不同时刻感受到它的存在。那时我们从课本里接受的都是“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是组成生命的材料”、“一寸光阴一寸金”等主流观念,所有人都被教育应该无条件珍惜时间。不过虽然道理讲了一大堆,但那时真的没有人认真理解过这些话,原因也很好理解:童年时代恰恰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因此后来常有人发出疑问:为什么同样是“一年”,小时候总觉得要过好久好久,长大后转眼间就没了呢?并且这种现象还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明显。
后来年龄虽然增长了,许多想法跟过去相比却依然没什么变化。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总觉得时间仿佛永远都花不完,我们好像也会永远拥有不知疲倦的身体和愤世嫉俗的灵魂。有时甚至会“为了叛逆而叛逆”,故意沉溺于一些恶劣的嗜好,大把大把无谓地挥霍着时间和精力,反正青春正当时,年轻无极限,我们本来就一无所有,除了“用之不竭”的时间。
几年过后,突然在某一天幡然醒悟:年龄已然不小,可很多事却还没来得及做,前面的路千万条,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这时候开始为以前浪费的时间后悔了,那愧疚感如此强烈,如汹涌的潮水剧烈地冲刷着海滩。为了缓解这种不适感,大脑开始自动编造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自我催眠”,比如它曾试着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人生中有些时间本来就是用来浪费的!而我竟然也差点就真的信了。
又过了几年,时代已经大大不同,而我也终于到了为“时间”而焦虑的年纪。习惯了每天被无数信息淹没在数据的海洋里,偶尔能跃出水面透一口气,然后又迅速被信息的巨浪拍回水底。我开始感觉到时间的严重短缺,几乎每天的计划都不能按时完成,与此同时我又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些看似充实的“忙碌”其实大部分都莫名其妙而且毫无价值。无数和我一样的人,都像是脚步盲目的羊群,头羊往哪儿带,我们就往哪儿走,从不舍得动动自己的脑子,思考一下前进的路线到底是草地还是屠宰场。
如此严酷的事实又带给我新一轮的焦虑和悔恨,可是时间依然自顾自地走着,就像一家每天都给你一张定额信用卡的银行,超额不补,未满不退,而且永不存储,天天兑现。这既是这个并不公平的世界里少见的几种公平之一,也是所有“三维生物”无法逃离的宿命,然而无数人却在浑然不觉中默默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于是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拿出纸笔,大致估算了现代人一辈子可能存活的天数,然后减去已经活过的天数,最终得到一个结果。当赤裸裸的数字最终摊在面前的时候,我好像突然就想通了人生中长久以来的许多困惑。如果看待生命中每一件事的时候,都能自动加入“时间”这个维度,我相信无数人都会像我一样,会因此看见另外一个世界。
成长过程中我看到过无数关于“时间管理”的书籍和文章,后来才明白其实没人能管理时间,我们最多只能管理好自己。时间从来就是这么旁若无人地流过,从来也没把以自以为是的人类为代表的万物放在眼里。它一直就在那里,以自己的方式流转,最终无声无息地证明了一切。
时间的河流里,我们只能顺流而下,重新理解了时间,也就重新认识了生命。